谷畸亭甩了甩手上的血,走向高艮。
他的影子投在對方沾滿面湯的臉龐上,指尖還滴著牧術的血。
卻在高艮眼前晃了晃,突然蹲下身,掌心朝上伸過去。
高艮盯著那隻手。
喉結滾動,耳中迴盪著竹筷扎進頭骨的悶響。
這個全性妖人,當著他的面殺了兩名曾一起喝過酒的同道。
可他竟對眼前這人,生不起半分殺意。
“發什麼呆?”
谷畸亭的手掌晃了晃,血珠滴在高艮裂開的袖口。
他瞳孔猛地縮成針尖。
這雙手半小時前還被繩子捆在房樑上,此刻卻沾滿鮮血。
映在谷畸亭眼底的自己。
衣衫領口滲著血,額角的傷混著麵湯往下淌,像極了被踩進泥裡的落花。
高艮的指甲掐進掌心,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的殘蓮布袋。
師長們的“正邪不兩立”在耳邊迴盪,地上兩具扭曲的屍體卻讓那些話碎成齏粉。
媽的!我高艮什麼時候活成了這副模樣!
“操!”高艮突然爆喝,驚得谷畸亭一顫。
他扯掉被血黏住的袖口,將那象徵師門的殘蓮布袋狠狠甩了出去。
“高哥……你這是……”谷畸亭望著他發紅的眼眶,心裡暗喜。
這死腦筋,終究是看清了。
有些路,踏出去便沒了回頭箭。
此刻高艮的神情堅毅如鐵,像是將所有顧忌都扔了出去。
他緩緩抬起右手,緊緊握住谷畸亭的手,任由對方將自己拽起。
兩人肩膀相撞時,谷畸亭忍不住輕笑。
這一握,是接納,是決裂,更是心甘情願的沉淪。
他太清楚,高艮的固執從來不是傻氣,是脊樑骨裡的鋼,是明知前方是懸崖,也要化身橋板的瘋勁兒。
江湖笑這種人是傻子,是倒黴蛋兒。
卻不知,正是這股瘋勁,讓爛泥裡能長出刀砍不斷、火燒不彎的葦子。
木門吱呀一聲,裂開道縫,陽光漏進來,照亮兩人交疊的影子。
谷畸亭扶著高艮的手腕,二人緩緩走出面鋪。
高艮望著藍天白雲,胸口的憋悶竟輕了些。
或許從他決定替谷畸亭出頭的那一刻起,就該明白:這世道的規矩,從來不是紙上的字、正邪的說教,而是活人心裡頭,那口燒不熄的心氣兒。
街道上的血腳印拖出兩丈長,街角賣糖葫蘆的老漢見他倆走來,扁擔猛地一歪,幾串糖葫蘆摔在地上,糖殼迸裂的聲響格外刺耳。
“小谷..”
高艮突然停步,眼神灼灼地盯著他。
“你們全性收門人,總得有個章程吧?”
谷畸亭撓了撓後腦勺,故意裝出迷糊樣。
“章程?您當是進全真教喝符水呢?全性就跟這街面上的野狗似的,誰樂意湊過來蹭兩口剩飯,衝大夥呲牙咧嘴喊一嗓子'老子是全性',就算入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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