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清醒得很。
內景是天道映象,是宇宙因果的墳場,而眼前翻湧的血霧與扭曲的虛空,分明是不一樣的東西。
內景與魔境的規則截然不同。
這裡沒有需要擊碎的“光球”,沒有可窺探的天機。
只有將人心中貪、嗔、痴、妄撕開皮肉、暴曬成形的惡趣味。
他踉蹌後退半步,耳畔忽地炸開趙大山的嚎叫。
轉身的剎那,谷畸亭的瞳孔驟然收縮。
趙大山跪在腥臭的血色泥沼中,面前匍匐著無數赤身裸體的「人」。
那些軀體沒有五官,面板下卻鼓動著油脂的香氣,彷彿一具具烤乳豬般豐腴誘人。
趙大山的獠牙已刺入一具軀體的脖頸,肥膩的汁液噴濺在他癲狂的笑臉上。
「吃啊!都歸老子了!」他含糊嘶吼著,喉結滾動吞嚥的聲響混著骨骼碎裂聲,野仙兒的口腹之慾,此刻呈現得淋漓盡致。
寒意攀上谷畸亭的脊背。
若趙大山沉淪的是食慾,那自己心底被勾出的又會是什麼?
他猛地轉身,血霧忽地裂開一道縫隙。
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垂手而立,破舊灰衫下露出青灰色的腳踝,一副漫不經心的嗓音響起。
“小谷,好久不見了呀……”
那男人抬腳時,破灰衫下襬掃過血色泥沼,竟在表面燙出滋滋白煙。
谷畸亭後頸的寒毛還沒來得及落下,對方手掌已重重拍在他肩頭。
“你還想躲到哪裡去?”
霧氣在男人指尖翻湧,始終裹著他的臉,只露出下巴上三縷焦黑胡茬。
谷畸亭想躲,身子卻像被釘在原地,聽著這陌生又熟悉的指責,心口突然泛起鈍痛。
不是他的痛,是這具身體原主人的痛。
那股愧疚的感覺突然冒了起來,讓他的眼眶發澀。
“你、你到底是誰……”
“還問老子是誰?”
男人突然湊近,大聲吼道。
“為啥害我?啊?”
“不止是我,還有眾兄弟,還有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的女兒!”
谷畸亭後頸汗毛倒豎。
“放屁!”他梗著脖子吼,可聲兒虛得自己都臊得慌,“老子壓根不認得你!”
“認不得?”
男人突然樂了,五指掐進他胳膊肉裡,“當年你說能讓我躲掉迴歸之法,就是這麼躲掉的?!”
啪!
男人的巴掌甩了過來。
一耳光抽得谷畸亭耳蝸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