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肉瘤似乎起了變故。
藥仙會的人瞬間忙碌起來。
連那個眼鏡男,眼中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他身形一晃,已躍至肉瘤下方。
那裡嵌著一方佈滿繁複符文的控制檯。
他雙手立刻在中央一個符文圓盤上飛快地撥動起來。
“丙三坑!加壓!保持峰值!對!穩住!”
眼鏡男猛地抬頭,對著控制檯上一個銅製的傳音口嘶聲咆哮。
那聲音沙啞,卻透著一股病態的亢奮。
他臉上因極致的興奮而扭曲,單片眼鏡後的目光死死釘在其中一個深坑裡。
坑中,是一個格外瘦小的孩子。
“我認得這孩子,他是黑巖村的阿土。”魏淑芬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顫抖。
隨著眼鏡男的命令,坑邊的守衛立刻扳動一個沉重的閥門。
嗤!
暗綠色的粘稠漿液猛地翻湧,水位瞬間暴漲,幾乎淹沒了阿土的口鼻!
阿土原本空洞的雙眼驟然瞪得滾圓,身體如同離水的活魚般劇烈地抽搐起來。喉嚨裡爆發出不成調的,拉風箱似的嗬嗬聲,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從他體內被活生生地撕扯出來。
下一秒,他身上逸散出濃烈的紅色之炁,隨即化作一股更為粗壯的灰白氣流,瘋狂地湧向中央那根漆黑的巨樁。
“完美,多麼純粹的‘養料’!靈魂在極致痛苦中淬鍊出的精華,呵呵!”眼鏡男激動得雙手拍打著控制檯的邊緣,整個身體都因興奮而微微發抖,如同餓鬼見到了久違的血食。
“看這‘養料純度’,融合速率正在突破臨界點。穩住,只要熬過這最後一道魂力震盪的坎兒……胎基就要成了!哈哈哈!完美的容器胚胎!我洪衍聖……就要成了!”洪衍聖狂笑著,視線貪婪地在中央水晶柱內流淌的暗紅色粘稠物上來回掃視,口中唸唸有詞,狀若瘋魔。
在谷畸亭雙眼中,他的目光已經穿透了下面的猙獰恐怖。他看清了那些漆黑的石樁。這些黑樁非金非石,質地詭異,更像是某種邪祟與怨氣凝結的聚合物。不,應該說這九根黑樁,根本就是九根巨大的吸管!它們正強行抽取著坑中那些活人的生命力與痛苦怨氣,源源不斷地輸送至中央那個所謂的“原始蠱基”之中。
那個蠕動的肉瘤,散發著純粹到極致卻又極度不穩定的源炁。此刻,這些狂暴的炁正在艱難地凝聚和融合……難道全部融合成形後,就是洪衍聖口中的“完美容器”?可這個容器,最終要裝下的,又是什麼?
身旁的魏淑芬,身體正劇烈地顫抖著。不知何時,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從她的袖口悄然飛出。
“嗯?”谷畸亭一驚,連忙低聲問,“這也是……蠱?”
“嗯,老孃的七彩蝶,能感應人的七情六慾。”此刻,那七彩蝶正瘋狂地振翅。坑中人承受的極致痛苦,被強行融入肉瘤的無邊絕望與悲鳴……如同洶湧的潮水,透過這小小的生靈,源源不斷地衝擊著魏淑芬的感知。這種感同身受的痛苦,竟比她自身承受酷刑還要劇烈百倍!
她的目光,死死釘在下方那個在粘稠綠漿中劇烈抽搐的小小身影上。她記得第一次在黑巖村見到他時,那個笑起來缺顆門牙,總是追在她身後脆生生喊著“淑芬阿姐”的阿土。那雙曾經清澈靈動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無邊的空洞與死寂。感同身受,錐心刺骨!
“洪…衍…聖…”帶著幾乎要焚燬理智的殺意,這三個字從魏淑芬緊咬的牙關中,一字一頓地迸了出來。
就在魏淑芬殺意即將衝破理智的瞬間,一隻沉穩的手再次按住了她。
“看,那邊的守衛。”谷畸亭的聲音在她耳根響起。他掃視著下方,繼續說道:“東北角,兩隊守衛交替換崗,中間只有五息左右的空檔。邊緣那個丙三坑,”他的手指朝著埋著老婦的坑位,“那裡看守最松,而且緊挨著一條鏽跡斑斑的粗大鐵管。”
“強攻?我們連塞牙縫都不夠,人一個也撈不出來。得先摸清那條鐵管的底細,可能是通風口,也可能是這鬼陣法的關鍵。只有攪亂它,才可能……撕開一道口子,尋到一線生機。”
魏淑芬胸膛劇烈起伏,她狠狠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
“行。”她猛地扭頭,雙眼先剮過谷畸亭,然後又望向遠處一臉興奮的洪衍聖身上,一字一頓道:“這盤,老孃……先聽你的。要是,最後救不下阿土和那些娃兒,老孃定要生啖其肉!”
谷畸亭心裡咯噔一下。吃誰的肉?洪衍聖的?還是……衝我來的?
這瘋婆娘,狠話撂得也太瘮人了!
他飛快地向魏淑芬點明瞭自己的計劃:利用那五息的換崗空隙,從看守最薄弱的丙三坑入手,目標是探查那條鏽蝕鐵管。這同時也意味著必須放棄那些位置過於暴露、守衛嚴密,或者像丙三坑裡那位氣息奄奄的老婦一樣,根本無力帶走的“棄子”。
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在即將引發的混亂中,為那些尚有一線生機的孩子,或者身體底子還沒被徹底熬乾的人,爭得一絲活命機會。
魏淑芬聽完,看向谷畸亭的眼神瞬間又冷了幾分。可她沒有吭聲,沒有反駁。因為她比誰都清楚,谷畸亭說的是對的。為了那一絲救下更多孩子的機會,他們不得不,親手將一部分人放棄掉。
這時,下方洞穴深處傳來腳步聲。
“機會來了!”谷畸亭低聲喊道。
東北角兩隊守衛正按部就班地換崗。守衛的視線短暫錯開,同時,邊緣丙三坑旁,只剩下一個心不在焉的守衛,正抻著脖子,緊張兮兮地死盯著中央的異變。
“走!”魏淑芬低喝一聲。
她身形驟然壓低,身法如同一條貼著地面疾射的毒蛇,藉著巨巖平臺邊緣的濃重陰影,悄無聲息地滑向通往下方洞穴的石壁裂隙。
谷畸亭如影隨形,心裡不免吐槽:這女人身法簡直和蛇一模一樣!
兩道身影徹底融入溶洞混亂的光影之中。鐘乳石柱成了天然的屏障,完美地掩蓋了他們的行跡。幾次騰挪,兩人已成功潛至東北角一根巨大石筍的陰影之後。前方,一條相對狹窄的通道通向邊緣區域,那條鏽跡斑斑的鐵管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光。
丙三坑就在通道前方不遠。坑中那老婦的頭顱無力地歪在坑沿,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
坑邊,那個唯一的守衛對身後悄然逼近的兩人渾然不覺。
魏淑芬左手極其隱蔽地在腰間一抹,指尖已捻住了一點近乎透明的粉末——這是用剛才“無影蛛”毒涎絲凝鍊的,新鮮得很。右手則無聲探入袖中,一隻碧玉蟬悄然落在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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