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目微闔,隨即猛地睜開!
嗡——
一層薄如蟬翼的金色光暈瞬間覆上張懷義雙眼。
這是金光咒煉至深處洞察細微辨查炁息的秘用!
在端木瑛看來,此刻張懷義的雙瞳如同兩盞純金打造的探燈,將谷畸亭身上每一絲異狀都照得無處遁形。
“想不到,懷義哥有些日子沒見,這身修為又再上一層樓了。”
端木瑛心裡暗道。
張懷義的目光,一寸寸刮過谷畸亭的身體。
手腕那道灼痕,邊緣殘留著絕非人間凡火能造成的灼傷。
面板之下,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漆黑紋路。
最觸目驚心的,是那層幾乎將谷畸亭全身籠罩的濃烈死炁,它們像貪婪的活物,正一刻不停地吞噬著他殘存的生機。
張懷義的眉頭越鎖越緊。
他緩緩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點金芒璀璨奪目。
這點金芒隔空懸停在谷畸亭身體上方寸許,小心翼翼地沿著他軀幹的輪廓緩緩移動。
同時,金光神咒從他口中唸了出來。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三界內外,惟道獨尊。
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視之不見,聽之不聞。
包羅天地,養育群生。
受持萬遍,身有光明。
三界侍衛,五帝司迎。
萬神朝禮,役使雷霆……”
嗤…嗤嗤……
指尖那點純粹的金芒所過之處,濃稠如墨的死炁黑霧如同遭遇了剋星,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腐蝕聲響,劇烈地翻滾退避。
金芒穩定地驅散著死炁,如同正午的陽光消融著寒冰。
然而,當張懷義的手指,帶著那點足以洞穿金鐵的金光,緩緩移至谷畸亭頭部,尤其是眉心上方寸許的地方時。
異變陡生!
指尖那穩定璀璨的金色光芒,毫無徵兆地劇烈震顫起來,光芒邊緣甚至憑空出現了細微的扭曲漣漪。
他的靈臺之處,似乎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存在著某種看不見摸不著,卻充滿了撕裂感與排斥性的力場。
張懷義的手指像是被無形的尖刺狠狠紮了一下,猛地縮回。
覆蓋在他雙目的金光咒光芒也隨之劇烈波動,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幾分,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駭。
“這……”
張懷義的聲音帶著一絲震顫,他死死盯著谷畸亭頭部上方那片看似空蕩的區域。
他抬起頭,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端木瑛。
“瑛子,谷先生,倒似……遭了天譴劫數!”
“天譴劫數?難道是遭了報應?”
端木瑛蹙眉問道。
張懷義緩緩搖頭。
“瑛子,這天譴劫數……可不是江湖人隨口胡謅的報應。你聽好了——”
他再次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劃過谷畸亭眉心上方那片地方。
“天地運轉,自有其不可逾越的規矩法則。我們這些煉炁士,逆天而行,偷取天地間一線生機,本就是逆旅之舉。可假如有人膽大包天,不僅要偷,還要掀翻這規矩的桌子……”
隨著他的話音,指尖那點堅韌的金芒猛地一顫,彷彿被利刃撕扯,邊緣瞬間出現幾道細微卻清晰的裂痕!
“看見沒?這不是刀劈火燒的外傷——這是法則層面的反噬!如同地上的螻蟻,不知死活去硬拽蒼龍的逆鱗,引來的便是天地法則本身的懲處。”
“在我正一道看來,這天譴劫數,大致可分三重。其一,便是削命之劫!”
他指向谷畸亭皮肉下蠕動的漆黑紋路,“這些玩意兒,哪裡是尋常死炁?分明是陰司生死簿被強行塗改後殘留的‘墨漬’!尋常死炁遇風則散,這東西卻如同跗骨之蛆,紮根於人的三魂七魄深處,吸不盡抽不幹,直至將命數蝕空……”
“其二,乃是碎道之劫!”他的指尖移向谷畸亭手腕處那道詭異灼痕,“他必定是觸碰了絕不該碰的東西!要麼強行窺探了天命盡頭,妄圖看清不該看的未來;要麼就是膽大妄為,試圖篡改人間根基!否則,絕不會引來這等非人間凡火都無法比擬的法則之焰,將他傷到如此地步……”
“至於這第三劫……”張懷義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
“最要命的,正是這裡!”
“谷先生的‘因果’亂了!亂得一塌糊塗,要麼他自身的存在,已經被天道所不容,要麼他自己本身,就成了這世間不該存續的‘錯誤’!”
張懷義深吸一口氣,“我甚至能感覺到,此處空間殘留著強烈的法則擾動痕跡,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力量,生生撕扯扭曲過!”
“他到底遇上了什麼?!”
張懷義的聲音裡充滿難以置信的困惑。
狹窄的巖縫內,瞬間陷入死寂。
只剩下外面世界雨點砸在巖壁上的單調聲響,以及巖頂水珠滴落泥窪時的滴答聲。
端木瑛看著張懷義臉上那從未有過的凝重,一顆心直往下沉。
谷畸亭身上的異象,竟能讓龍虎山高徒張懷義都如此失態,稱之為“天譴劫數”!
媽的!這把自個兒不會真玩脫了吧?
自己濟世堂親傳弟子的招牌,不會真的就這麼砸了吧。
滴答。
一聲格外清晰的輕響。
一滴冰冷的水珠,從巖縫最深處,那片被陰影完全吞噬的角落上方滴落,砸在下方一小灘渾濁積水裡,盪開一圈漣漪。
這聲音本微不足道,卻像一根針,猛地刺破了凝滯的空氣。
張懷義覆蓋著探查金光的雙眼,立馬被吸引了過去,猛地轉向那片深邃黑暗角落。
他全身運轉不息的金光咒炁息,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蕩,泛起一陣紊亂波動。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悸動感,毫無徵兆地順著他延伸出去的探查金光逆流而上。
那並非殺氣邪炁,更像是一種源自生命層次之上的漠然“注視”!
彷彿在那凝固的黑暗深處,有什麼東西,被剛才的動靜短暫驚擾,僅僅是其存在本身散發出一絲餘韻,就足以凍結靈魂。
張懷義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一層細密冷汗無聲浸透內衫。
他極其凝重地、緩緩收回探查谷畸亭的金光,覆蓋雙目的金芒悄然隱去,全身炁息凝練到極致,如同拉滿的強弓,蓄勢待擊。
“懷義哥?”
端木瑛察覺到他氣息的緊繃戒備,忍不住出聲。
張懷義沒有回頭,只是極其輕微地搖頭示意噤聲。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小心的說道。
“此地兇險……絕非善地!我們得走,立刻!馬上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