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丁青。”
老謝家的鐵門發出沉悶的吱呀聲,斑駁的漆皮簌簌落下幾片。
見到丁青,他渾濁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丁師傅!快進來坐!”
他粗糙的手掌熱情地拍著丁青的肩膀。
可當許沁嵐的身影從丁青身後顯現時,老謝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下意識後退半步,手指無意識地揪著洗得發白的工裝下襬:“姑娘,我不是說了嗎......這字,我籤不了。”
客廳裡瀰漫著淡淡的黴味,幾把塑膠凳子歪歪斜斜地擺著,凳腿下墊著皺巴巴的《天都晚報》。
丁青徑直坐下,目光如炬:“老謝,為啥不簽字?難道你不想幫陳陽?”
老謝佝僂著背,佈滿老繭的手指在膝蓋上來回摩挲,磨得工裝褲沙沙作響。
他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丁師傅,我是想幫小陳,可是,我沒能力去幫他!”
“沒能力?!”
許沁嵐冷笑了一聲,質問道:“你怎麼沒能力?你只要在諒解書上籤個字,陳陽就會被輕判。他也有可能會被取保候審,暫時不用被關在看守所受罪。這樣的小忙,你為什麼不願意幫他?”
老謝被許沁嵐說的老臉一紅,他哆哆嗦嗦地從兜裡摸出半包皺巴巴的紅塔山,散給了丁青一支。
“廠裡......前天把工錢都結了。”
老謝吐出的菸圈在陽光下緩緩升騰,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每人......還多給了五百。”
他苦笑著環顧四周,空蕩蕩的水泥牆上還貼著十幾張獎狀,“閨女明年要上大學了......”
聞言,許沁嵐卻氣得渾身發抖:“就為了這五百塊錢?陳陽他可是——”
“誰讓他多管閒事了!又不是我讓他放的火!”
老謝突然暴喝一聲,隨即,整個人就像被抽走脊樑骨般癱坐在凳子上。
他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恐懼:“王廠長放話了......誰要是敢籤那個字......”
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几邊緣,“就讓我們全家......在天都待不下去。”
“你......”許沁嵐剛要發作,丁青抬手攔住了她。
“老謝!”丁青聲音沉穩,“你的難處,我明白。”
老謝低著頭,粗糙的手指緊緊攥著工裝褲的布料,指節泛白。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頹然地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深了。
就在這時——
“叮鈴鈴——”
許沁嵐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皺眉接起:“潘律師?”
電話那頭,潘巖的聲音急促而凝重:“陳陽在看守所出事了!被人打成重傷,現在正送往市立醫院!”
“什麼?!”許沁嵐臉色驟變,立刻看向丁青和老謝,“陳陽在看守所被打了,現在送醫院了!”
老謝猛地抬起頭,渾濁的雙眼瞪大,嘴唇顫抖著:“怎、怎麼會......”
丁青眼神一沉,立刻起身:“走,去醫院。”
老謝呆坐在原地,雙手微微發抖,半晌才喃喃道:“王廠長......他們這是要......”
就在丁青和許沁嵐剛開啟車門的時候,老謝踉踉蹌蹌地追出來,腳上的舊膠鞋在水泥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響。
他一把抓住車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丁師傅!帶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