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你把廠裡能調動的卡車都調動起來,跟老劉一起跑運輸。路上的情況要小心,儘量走熟人介紹的渠道拿貨,避免風險。”
“王廠長、老王,你們這邊負責資金的排程和銀行的溝通。記住,我們不是在做投機倒把,我們是在為工廠的未來儲備戰略物資!”
秦奮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這股力量,來自於他對歷史大勢的清晰預判,來自於系統賦予他的信心。
“秦廠長,我……我還是有點擔心啊。”王奎山咬了咬牙,還是說出了心裡的真實顧慮,“萬一……萬一這物價就這麼漲下去了呢?或者咱們材料囤了,HS-3專案卻不順利,賣不出去呢?那咱們可就……”
他的話代表了所有人心中的不安。這是最大的不確定性,也是最致命的風險。四十萬元的鉅額資金,在這種不確定的時刻被投入到非必需品的囤積上,稍微一步走錯,就可能讓剛剛有點起色的紅星廠萬劫不復。
秦奮看著王奎山誠懇而擔憂的眼神,知道此時任何空洞的說辭都沒有意義。他需要用實際行動和更宏大的願景來支撐起這份信任。
“王廠長,沒有萬一。”他語氣平靜,卻帶著強大的感染力,“物價的規律就像潮水,有漲必有落。現在是急漲,將來必然有回撥。至於HS-3,我向你,向大家保證——這個專案我們一定會成功!而且,它正是我們應對未來市場競爭,拉開差距的殺手鐧!”
他沒有透露系統的資訊和推演結果,那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理解的。但他將HS-3專案與這次囤貨行為緊密聯絡起來,賦予了囤貨一個明確的、與工廠核心業務相關的戰略意義,而不僅僅是簡單的“屯東西等升值”。
“設想一下,當這波物價風潮過去,市場平靜下來之後,其他廠子會是什麼情況?”秦奮丟擲了一個設問,自己隨即解答,“他們沒有原材料,或者即使買,也得花比咱們現在高得多的錢,而且可能還沒貨。他們的生產線只能停著,或者開工不足。而咱們呢?咱們的庫房裡堆滿了充足的、成本相對較低的原材料!咱們的生產線可以滿負荷運轉,咱們的產品可以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市場上!”
他指了指技術科的方向,那裡燈火通明,李大柱、張巧玲、王小虎正帶著人在沒日沒夜地攻關HS-3專案的最後環節。
“到時候,當HS-3帶著它無與倫比的效能優勢、低廉的生產成本,出現在市場上時,誰還能跟咱們競爭?咱們不僅僅是在囤積材料,咱們是在囤積未來的生產能力,是在囤積市場的份額,是在囤積紅星廠的未來!”
秦奮的話語彷彿有魔力,驅散了辦公室裡縈繞的不安。王奎山、老劉、老王、劉栓柱,他們看著秦奮眼中的光芒,回想起過去一年多來,秦奮帶領紅星廠創造的那些看似不可能的奇蹟。從一個瀕臨倒閉的小作坊,到生產出震驚上海灘的水泵,再到打破日島技術壟斷的HS材料,再到讓所有人都看到希望的HS-3專案……眼前這個年輕的廠長,似乎總能在迷霧中找到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好!秦廠長!”王奎山用力點了點頭,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更多的是一種被激發的豪情,“聽您的!孃的,這回就跟著您,幹他孃的!不就是跑銀行嗎?我去!我就跟他們說,紅星廠要飛黃騰達了,他們現在不支援,將來別後悔!”
“對!廠長!我們豁出去了!”採購科的老劉也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握緊了拳頭,“只要您一聲令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們也把貨給您弄回來!”
“資金這邊,我一定想辦法週轉,優先保障採購!”財務科的老王也斬釘截鐵地表態。
劉栓柱更是熱血沸騰:“兄弟!我這就去安排人手,連軸轉!保證把材料一車車地給您拉回來!”
紅星農機廠這艘剛剛駛離淺灘的小船,在秦奮的掌舵下,沒有選擇隨波逐流,也沒有選擇躲避風暴,而是調轉船頭,義無反顧地衝向了波濤最洶湧的海域。在這場席捲全國的物價風暴中,無數企業選擇了收縮、觀望、等待,但紅星農機廠卻以一種驚人的勇氣和決心,展開了一場逆流而上的“史詩級採購”。
一輛輛滿載著希望與風險的卡車,在並不平坦的道路上疾馳。當人們在商店門口為了一斤油、一袋米擠得頭破血流時,紅星廠的工人們卻在碼頭、倉庫、甚至是偏僻的工廠門口,用現金和承諾,換回一捆捆鋼材、一袋袋塑膠、一箱箱零件。
有些地方,採購員甚至需要帶著保衛科的人,或者當地的關係戶,才能把談好的物資安全運走。物價飛漲激化了矛盾,也催生了混亂和各種鋌而走險的行為。但紅星人咬緊牙關,憑藉著一份對秦奮的信任和對工廠未來的渴望,冒著巨大的風險,將戰利品運回自己的港灣。
廠區內,專門騰空的幾個大倉庫,以及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貨棚,開始被源源不斷的物資填滿。高強度的鋼板折射著冰冷的光芒,五顏六色的塑膠粒子堆成了小山,精密零件的包裝箱碼得整整齊齊。空氣中瀰漫著工業原料特有的混合氣味,那是金錢的氣味,也是未來的希望的氣味。
整整四十萬元,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被轉化成了堆積如山的原材料。這筆錢,佔據了紅星廠當時能夠調集到的絕大部分流動資金,甚至包括了很大一部分剛剛批下來用於HS-3專案裝置採購的銀行貸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