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才作為“外交部長”，則巧妙地向舒爾茨女士介紹著工廠的一些人性化管理措施，以及工人們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試圖從另一個角度展現紅星廠的良好形象。
整個參觀過程，德國人的嚴謹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們的問題細緻到近乎苛刻，觀察力也如同顯微鏡一般，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疑點。
然而，紅星廠也展現出了超乎他們預期的專業素養和準備。無論是李大柱對技術細節的精準把握，還是普通工人對操作規程的熟練執行，亦或是秦奮在關鍵時刻對某些前瞻性技術理念的闡述，都給德國代表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當克萊默博士看到HS-3材料在一條經過特殊改造、自動化程度在當前國內堪稱領先的連續熱處理生產線上進行最終的效能穩定化處理時，他眼中終於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訝。這條生產線的核心控制系統，正是秦奮根據“神秘圖譜”中的知識，指導李大柱他們攻關的成果，其控溫精度和均勻性遠超國內同類裝置。
“秦廠長，這條熱處理生產線……非常獨特，控制精度似乎很高。”克萊默博士忍不住問道。
秦奮微笑道：“克萊默博士好眼力。這是我們根據HS-3材料的特性，自主設計並最佳化的一套系統。我們認為，好的材料離不開好的工藝，更離不開精確的控制。”
參觀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臨近午餐時間，才告一段落。
在返回辦公樓的路上，施密特先生和克萊默博士低聲用德語交流了幾句，雖然張巧玲聽不清具體內容，但從他們微微放鬆的表情和偶有的點頭來看，上午的考察結果顯然是積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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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秦奮等人陪同德國代表團在工廠食堂小灶享用精心準備的午餐，氣氛逐漸融洽，開始向商務意向試探過渡的關鍵時刻，老王——王奎山，如今已是紅星廠主管日常行政和外部聯絡的副廠長，臉色凝重地快步走了進來。
他在秦奮耳邊低語了幾句。
秦奮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旋即恢復了平靜。他對施密特等人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施密特先生，一點廠內的小事務，請各位慢用。”
說完，他示意老王隨他走到餐廳外的一個角落。
“廠長，出事了！”老王的語氣帶著壓抑的怒火，“洛河拖拉機廠的孫建，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德國人來我們廠考察HS-3材料的訊息，今天一早，他們廠突然召開了一個什麼‘新型耐磨合金材料技術研討會’，邀請了不少省內外的同行和媒體，大張旗鼓地宣傳他們研製出了一種效能‘遠超國內水平’的新型合金材料，代號叫什麼‘金剛一號’！”
秦奮目光一凜：“哦？這麼巧？”
“何止是巧！”老王憤憤道，“我託在洛陽的熟人打聽了，那個所謂的‘金剛一號’，很多宣傳引數跟我們之前小範圍透露過的HS-3的一些特性非常相似！而且孫建在會上含沙射影，說什麼‘有些小廠不要好高騖遠，企圖用不成熟的技術譁眾取寵，甚至欺騙外商’，矛頭直指我們紅星廠！他還揚言，他們的‘金剛一號’成本更低，效能更穩定，很快就能實現大規模量產，要為國爭光，打破國外高階材料的壟斷！”
“無恥！”李順才不知何時也跟了出來，聽到這裡，氣得臉都紅了，“這明顯是衝著我們來的！德國人前腳剛到，他們後腳就搞這麼一出，這不是明擺著要攪黃我們的合作，給我們上眼藥嗎？！”
秦奮的眼神冷了下來。他太清楚孫建這種人的行事風格了。當初在柴油機專案上，他就見識過對方的手段。如今紅星廠在HS-3這種尖端材料上取得了突破，並且引來了卡爾默這樣的國際巨頭，無疑是深深刺激到了孫建的神經。
洛河拖拉機廠雖然主業是拖拉機，但其下屬也有材料研究室和特種鑄造車間，具備一定的材料研發能力。但HS-3的核心技術源於秦奮的“系統”，豈是他們能輕易模仿和超越的？孫建此舉，更像是一種不甘落後、急於求成，甚至是不惜一切代價要打壓競爭對手的“瘋狂”舉動。
“他們所謂的‘金剛一號’，具體效能如何？有沒有樣品或者更詳細的技術資料流出來？”秦奮沉聲問道。
老王搖頭：“目前還沒有。他們保密得很，只說效能優越。但我猜，多半是虛張聲勢，或者是拿一些實驗室階段不成熟的東西出來吹噓。但就怕他們這種不負責任的宣傳，會誤導視聽，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萬一影響到德國人的判斷……”
這確實是個麻煩。德國人以嚴謹著稱，如果聽到業界有這樣的聲音，即便不全信，也可能會增加他們的疑慮和考察的嚴格程度。孫建這一招，打的是資訊差和輿論戰，用心不可謂不險惡。
“廠長，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立刻派人去澄清？或者也召開一個釋出會，把HS-3的全部資料公開？”李順才有些急了。
秦奮擺了擺手，目光重新投向餐廳內正與李大柱和張巧玲交談的德國代表團，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慌什麼？他想鬧，就讓他鬧。跳樑小醜，蹦躂得越高，只會摔得越慘。”
他轉頭對老王說道：“老王，你馬上做幾件事。第一，繼續密切關注洛河那邊的動向，收集所有關於‘金剛一號’的宣傳資料和技術資訊，越詳細越好。第二，聯絡一下我們熟悉的省內幾家權威的材料研究所和檢測機構，瞭解一下他們對洛河拖拉機廠這個‘金剛一號’是否有耳聞，以及他們的專業看法。第三，想辦法，‘不經意’地，讓卡爾默公司的人，尤其是那位克萊默博士，知道有這麼一個‘金剛一號’的存在，以及洛河拖拉機廠對我們紅星廠的‘評價’。”
“啊？廠長，還主動讓他們知道？”李順才和老王都愣住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秦奮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對，就要讓他們知道。只有把膿包徹底擠破，才能讓傷口好得更快。德國人不是要考察我們的全面實力嗎？那就讓他們也看看，我們是如何應對這種‘惡意競爭’和‘瘋狂對手’的。我相信，施密特先生和克萊默博士，都是有足夠判斷力的專業人士。”
他拍了拍老王的肩膀：“放心，孫建的這點伎倆，上不了大臺面。HS-3的真正實力，不是靠吹噓就能掩蓋的。我們做好我們自己的事，用事實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