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平板遞過來，螢幕上是《紐約時報》網站的頭版文章，標題用加粗的字型寫著：
《黎明計劃還是黃昏計劃？華國孤注一擲的科技狂想曲》
文章配圖，是一張被摔碎的晶片，裂痕遍佈。
秦奮接過平板，快速瀏覽著。文章的措辭極盡挖苦與嘲諷，將“破曉工程”形容為一個被關在密室裡，卻妄圖憑空製造出一輛完整汽車的瘋子。
“……在一個完全與世界主流技術體系隔絕的狀態下，試圖挑戰現代工業文明的頂峰，這本身就是反科學的。他們缺少的不僅僅是裝置和軟體，而是整個工業生態系統數十年來積累的經驗、資料和試錯過程……”
“……訊息人士透露，這個龐大的聯盟內部已經出現分裂的跡象。面對現實，一些參與者開始選擇退出這場註定失敗的豪賭。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所謂的‘破曉工程’，最終將成為21世紀最大的科技笑話，和人類科技史上代價最高昂的失敗案例之一。”
文章的最後，甚至“善意”地建議華國放棄幻想，重新回到全球化的大家庭中，扮演好自己“世界工廠”的角色。
“啪。”
秦奮將平板輕輕放在桌上，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但指揮中心裡的其他人，卻已經被這篇文章徹底點燃了怒火。
“欺人太甚！這簡直是把我們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他們封鎖我們，還要嘲笑我們！這群強盜！”
年輕的工程師們義憤填膺，而像王院士、李工這樣的老一輩專家，則沉默不語，但緊握的拳頭和陰沉的臉色，表明了他們內心的屈辱和憤怒。
內外夾擊。
外部是冰冷堅硬的技術鐵幕和無孔不入的輿論羞辱；內部是日漸滋生的悲觀情緒和悄然出現的分裂跡象。
“破曉工程”自成立以來，迎來了最黑暗的時刻。
空氣壓抑得彷彿能擰出水來。
所有人都看著秦奮，等待著他的反應。他們需要一個主心骨。
“通知下去，”秦奮終於開口，打破了死寂，“一個小時後，召開‘破曉工程’全體成員單位電視電話會議。所有人，所有負責人，必須參加。”
一個小時後。
指揮中心的巨型螢幕上，被分成了上百個小小的影片視窗。每一個視窗背後，都是一家聯盟成員單位的會議室，坐著他們最核心的團隊。
上萬人的目光，透過攝像頭，聚焦在主螢幕上的秦奮身上。
許多人的臉上，都帶著迷茫、焦慮和不安。Jingwei電子申請退出的訊息和《紐約時報》的文章，早已在聯盟內部傳開。
秦奮站在鏡頭前，環視著螢幕上那一雙雙眼睛。
他沒有進行任何慷慨激昂的動員，也沒有駁斥任何一篇報道。那些空洞的口號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各位，”他平靜地開口，“最近發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收到了退出申請，也看到了國外的文章。我理解大家的擔憂和壓力。”
螢幕上，Jingwei電子的負責人馬東，下意識地避開了鏡頭，臉色漲紅。
“我今天召集大家，不是為了給大家打氣，也不是為了畫一張更大的餅。”秦奮的語氣一轉，變得異常堅定，“我是來解決問題的。”
他對著身旁的沈瑤點了點頭。
下一秒，所有人的郵箱裡，都收到了一封來自紅星集團的加密郵件。
“紅星集團旗下‘崑崙’精密機床專案，在過去數年的研發過程中，共申請並獲得了1742項相關專利。”
秦奮的聲音，透過音響，清晰地傳到每一個分會場。
“現在，我宣佈一個決定。”
他停頓了一下，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
“從即刻起，紅星集團將向‘破曉工程’所有聯盟成員，無償、永久性地開放其中1215項非核心專利！”
話音落下，上百個影片視窗裡，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1215項專利，涵蓋了高剛性機床鑄件的材料配方和熱處理工藝、精密滾珠絲槓與直線導軌的製造流程、大功率伺服電機的繞組技術、部分基礎數控系統的底層程式碼……除了最頂尖的五軸聯動運動控制演算法和直驅系統等核心技術外，幾乎包含了製造一臺高精度工業母機所需的絕大部分技術。”
秦奮的話，像是一顆顆重磅炸彈，在眾人腦海中炸響。
Jingwei電子的馬東猛地抬起頭，滿臉的難以置信。
王院士和李工更是震驚地對視一眼，他們最清楚這些專利的價值！這幾乎是紅星集團壓箱底的財富，是他們能領先國內同行數個身位的根基所在！
“開放專利，只是第一步。”秦奮的聲音絲毫沒有停頓，丟擲了更讓所有人震驚的決定。
“紅星集團將即刻成立一個總額為五百億華元的‘破曉專項扶持基金’。聯盟內任何成員單位，只要你們有意願、有能力承接這些開放專利中的某一項或幾項，建立國產化替代零部件的生產線，你們不僅可以免費獲得全部的技術圖紙、工藝流程和紅星工程師團隊的技術指導，還可以從這個基金中，申請無息貸款和直接股權投資。”
“我不要你們的感謝，我只有一個要求——用最快的速度，把圖紙變成產品！把生產線建立起來！”
“敵人斷了我們的輸血管，那我們就自己造血！他們不賣給我們‘麵包’，我們就從種小麥開始，自己建磨坊，自己蓋烤爐！”
秦奮看著螢幕上那一張張由震驚、錯愕，逐漸轉為狂熱和感動的臉，語氣鏗鏘有力。
“我不會拋下任何一個夥伴。我們不僅要自己活下去，還要帶著所有人，一起活下去！”
“‘B計劃’，現在，全面啟動。想退出的，申請依然有效。想留下的，從現在開始，去郵箱裡下載你們的專利包，挑選你們能做的。告訴你們的工程師，準備加班！”
“現在，讓我們開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