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紅星集團總部大樓頂層。
“破曉工程”最高階別的保密會議室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寬大的環形會議桌旁，坐著專案的核心決策層。總負責人賀清源的臉色陰沉，鐳射器專案負責人魏建寧雙眼佈滿血絲，而情報負責人劉燕則沉默地整理著面前的檔案。
秦奮坐在主位一側，神色平靜，彷彿窗外的陰霾與會議室內的壓抑，都與他無關。
兩天前，秦奮從戈壁基地返回滬市。他並沒有立刻動身前往德意志，而是召集了這次高層閉門會議。
魏建寧和劉燕已經將他們所面臨的絕境，那座名為“通快集團”的大山，以及它背後蟠根錯節的利益共同體，完整地呈現在了所有與會者面前。
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
說話的是一位來自聯盟內某個大型國有資本成員單位的代表，姓張。他更多地是負責資本運作，對國際工業政治的殘酷性瞭解得並不深入。
“秦董，賀總，”張代表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氛圍，“我有一個……可能不太成熟的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們紅星集團，加上我們幾家聯盟單位的資本，實力是相當雄厚的。既然通快集團是繞不過去的坎，我們能不能換個思路？”他頓了頓，說出了一個在商界聽起來充滿魄力的詞，“我們能不能嘗試……對通快集團發起收購？他們不是家族企業嗎？只要我們出價夠高，總有打動他們的時候。哪怕只是收購他們鐳射器相關的一個業務部門，為我們所用，不也行嗎？”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陷入了片刻詭異的寂靜。
一些不甚瞭解內情的中層幹部眼中甚至閃過一絲興奮，這個想法聽起來確實簡單直接，充滿了資本的力量感。用錢能解決的問題，似乎都不是問題。
然而，賀清源、劉燕等核心成員，卻只是無奈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秦奮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他沒有直接批評這個提議的天真，而是平靜地開口問道：“張代表，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現在，有一家米國的財團，帶著幾千億美金，想要收購我們華國的航天科工集團，或者中船重工，你會怎麼看？”
張代表一愣，不假思索地回答：“那當然不可能！這關係到國家安全，別說我們不同意，國家層面也絕對不可能批准！”
“這就對了。”秦奮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你所說的通快集團，以及像蔡司、阿斯麥這樣的公司，在德意志，在整個西方世界看來，它們的地位，就等同於我們眼中的航天科工。”
他環視一週，確保每個人都能理解他話語中的分量。
“它們不是普通的商業公司。它們是德意志工業4.0的基石，是整個西方高階製造業冠冕上的明珠。它們的技術、專利、人才，乃至一整套生產管理體系，都被他們的政府視為‘國家技術基石’的一部分，是戰略資產。”
“任何來自華國的、帶有明顯技術目的的收購意圖，無論你出價多高，包裝得多麼精美，都會在第一時間，被他們的經濟部門以‘危害國家安全’為由，直接否決。甚至連進入正式流程的機會都不會有。”
秦奮的話語清晰而冷靜，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那個看似美好的資本幻想。
“商業的歸商業，政治的歸政治。這句話，在高階技術領域，從來都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謊言。”
張代表的臉上露出瞭然又尷尬的神色，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會議室內的氣氛，比之前更加沉重。如果說之前大家只是知道前路被堵死了，那麼現在，秦奮則告訴他們，連用錢去炸開一條路的幻想，都應該徹底拋棄。
看著眾人臉上再度浮現的茫然和沮喪，秦奮知道，必須用一次徹底的撞牆，來讓所有人清醒。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專案推進最大的敵人。
他的目光轉向劉燕。
“劉燕。”
“秦董，我在。”
“你的團隊，在歐洲應該有我們控股的殼公司吧？”
劉燕立刻明白了秦奮的意圖，點頭道：“有。在盧森堡和瑞士，我們都設立了多層結構的投資公司，從表面上，看不出與紅星集團有任何關聯。”
“很好。”秦奮的指令清晰而果斷，“動用盧森堡那家‘晨星資本’的名義，找一家頂級的投行做代理，向持有通快集團股份的一家名為‘巴伐利亞增長基金’的機構，發出一份非正式的收購意向。”
在場的眾人聽到這個指令，都有些不解。
“我們的目標，不是通快集團本身，而是這家基金持有的那部分股份，大約佔通快總股本的1.7%。”秦奮繼續佈置道，“報價要體現出我們的‘誠意’，在他們當前市值的估價基礎上，溢價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的溢價！
會議室裡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呼。對於這種體量的公司而言，1.7%的股份已經是天文數字，再溢價百分之五十，這絕對是一份任何純粹的商業基金都無法拒絕的報價。
“秦董，您的意思是……”賀清源似乎猜到了什麼。
“我的意思，是讓大家親眼看一看，即便是這樣一份看似毫無關聯、溢價極高、且目標只是極小一部分股權的商業行為，會得到什麼樣的回應。”秦奮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我要讓所有人都徹底斷絕這條路的念想，然後，才能真正靜下心來，去走那條唯一能走的路。”
“我明白了。”劉燕立刻起身，“我馬上去安排。”
會議暫時中止。
接下來的三天，整個“破曉工程”指揮部都籠罩在一種詭異的等待之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等待著來自歐洲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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