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籠罩著廣袤的戈壁。
但在“破曉一號基地”,鐳射器實驗室卻亮如白晝。與一個月前那種瀰漫著失敗與焦躁的壓抑氛圍截然不同,此刻的實驗室內,洋溢著一種壓抑之後的亢奮。
“成功了!魏組長,你看這個模擬曲線!”
一名年輕的研究員指著電腦螢幕上那條平滑上揚的功率曲線,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根據秦董提出的‘軸流式射頻激勵’模型,我們進行了連續七十二小時不間斷的虛擬測試。結果顯示,理論上,只要我們的氣體迴圈系統和射頻電源能跟上,功率突破兩萬瓦,並且維持長時間穩定執行,是完全可行的!”
魏建寧,這位一個月前還因看不到前路而幾乎絕望的鐳射專家,此刻正緊緊盯著螢幕,深度近視的鏡片後面,雙眼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秦奮那天晚上留下的那張草圖,就像一把鑰匙,開啟了一扇他們過去想都不敢想的大門。這一個月來,整個鐳射器子專案組就像是被注入了全新的靈魂,廢寢忘食地圍繞著這個顛覆性的新方案進行理論建模和模擬推演。
結論,是振奮人心的。
“馬上成立三個攻關小組。”魏建寧用力一揮手,聲音宏亮,“第一組,主攻超音速氣體迴圈系統,解決流量和穩定性的問題。第二組,主攻大功率射頻電源,我們需要一個穩定可靠的能量源頭。第三組,負責光學腔體和視窗材料的選型與設計。秦董為我們指明瞭方向,剩下的路,我們要自己蹚出來!”
“是!”
整個實驗室,士氣高昂。
然而,這股剛剛燃起的火焰,在接下來的一週裡,被一盆接一盆的冰水,無情地澆灌下來。
一週後。
秦奮的辦公室。
“秦董,我們撞到牆了。”
魏建寧再次站在秦奮的辦公桌前,但這一次,他臉上沒有了絕望,而是一種認清現實後的凝重。他將一份厚厚的調研報告放在桌上。
“您的方案,在理論上是完美的。但是,當我們試圖將它分解為一個個可以採購或製造的零部件時,才發現,一堵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的牆,橫在了我們面前。”
秦奮抬起頭,示意他繼續。
“就拿最關鍵的兩個部分來說。”魏建寧翻開報告的第一頁,上面是一張複雜的電路結構圖,“實現均勻的體激勵,我們需要功率在兆瓦級別、頻率在13.56兆赫茲的超高頻射頻電源。這種工業級的怪物,對功率穩定性、頻率精準度和能量轉換效率的要求,都達到了現有技術的極限。我們查遍了全球的供應商,目前只有三家公司能生產,兩家在米國,一家在德意志。無一例外,都在對華禁運的清單上。”
他又翻到下一頁,上面是一個類似渦輪風扇的精密機械結構圖。
“還有這個,為了實現腔體內氣體的超音速迴圈,並且維持內部的高真空度,我們需要一種特殊的泵——特種渦輪分子泵。它需要在每分鐘數萬轉的高速下,穩定執行數千小時。這種泵的葉片材料、動平衡技術和軸承工藝,全球範圍內,只有德意志和東瀛的兩家公司掌握。同樣,對我們禁運。”
秦奮安靜地聽著,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魏建寧深吸一口氣,合上了報告,語氣變得愈發沉重:“這還只是兩個例子。包括我們需要的大口徑、高透光率的硒化鋅光學視窗,高精度的氣體流量計,甚至是一些特種的真空密封件……我們順著所有這些技術線索追查下去,發現它們雖然分散在不同的公司,但其背後的製造工藝和核心專利,最終都指向了同一個源頭。”
他停頓了一下,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那個名字。
“德意志,通快集團。”
這個名字一出,辦公室內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幾分。
作為高階製造業的從業者,沒人不知道這個名字的分量。它是全球工業鐳射技術領域無可爭議的霸主,一家擁有近百年曆史的隱形冠軍。
“我們發現,”魏建寧的聲音有些乾澀,“秦董您提出的‘高速軸流’和‘射頻激勵’這兩個天才般的設想,通快集團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在他們的實驗室裡進行過深入的研究,並且圍繞這兩個方向,佈局了超過三百項核心專利,形成了一個外人根本無法逾越的專利壁壘。”
“也就是說,我們即便自己從零開始研發,每前進一步,都可能會踩到他們預先埋設好的專利地雷。而我們想要繞開他們,去尋找替代供應商,又會發現,那些看似獨立的供應商,其上游的核心技術和裝置,依然來自於通快集團。”
“他們就像一隻巨大的章魚,用無數的觸手,牢牢掌控著這個領域的每一個關鍵節點。我們根本無路可走。”
秦奮的指尖停止了敲擊。他看著魏建寧,眼神平靜:“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麼?”
魏建寧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將另一份更薄,但分量卻更重的報告,雙手遞了過去。
“秦董,這是我和團隊經過最終評估後得出的結論。”
“通快集團的所有高階鐳射產品,尤其是可能用於半導體、航空航天等尖端製造領域的型號,都被‘瓦森納協定’以最嚴格的條款進行限制,屬於最高階別的禁運物項。我們透過任何官方渠道,都不可能從他們那裡買到一顆螺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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