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幕僚們滿身征塵地踏入八尺軒廳,大多是彙報日常裡的戰況,或是商議往後的征伐策略。
會談及戰況。
如,“楚國雄師來襲,已然在東邊交上手了,邊境危急,請大人定奪。”
那人鎮定自若,“傳令虎賁軍,即刻馳援鉅鹿。”
靈萱想,哦,一個深謀遠慮,運籌帷幄的人。
有時談的是餉銀的事。
如,“抓住寧楚亂黨數人,想要劫走我軍餉銀,如何解決,請大人裁奪。”
那人冷靜地表述,不緊不慢,“即刻斬殺,不留後患。”
靈萱想,哦,一個果敢決絕,主宰沉浮的人。
有時講的是趙國朝堂的事,嗓音壓得小小聲,商些不可言傳的事。
如,“武安君依舊那般,倚仗自己是國丈,整日同數位公卿入宮,也不知都在君上跟前鼓搗啥。大人出征許久,郢都無主,只怕會出變故。”
那人輕笑一聲,盡是嘲諷,“急什麼,只會自相殘殺的凡夫俗子,鬧不出多大動靜。”
來者低聲應和,“是,現今聯起手來要搶公子的帥印,若真搶走了,他們自己也會爭得你死我活。”
末了總歸也要補上一句極關鍵的話,“趙宮裡的不過小小孺子,大人取而代之,簡直是輕而易舉。”
話音極輕,靈萱仍聽了個真切。
輕輕湊近身子,欲聽聽那人怎樣回應,候了良久,只聽到茶盞擱於桌案,來者便悄然退下了。
有時是那姓錢的將軍來報,“探使來稟,大人要的兵器甲冑,都被大司空攔下了!這酷寒的天氣,前方將士衣單食薄,差點起亂……皆是那孟嘗君弄的么蛾子!企圖以此讓軍心惶惶,逼使大人回郢都!”
那人聽後哂笑一聲,手中的玉骨折扇一掰兩段,言語卻語氣淡淡,不紊不忙,“立即擒他,來帥帳問責。”
哦,一個顯宦。
一個陰鷙冷酷,朝廷政務應對自如的顯宦。
靈萱認真聽著,判別著,趙國大人在她心中就這麼一絲絲地清晰了起來。
她還聽到了關於寧楚帝王的訊息,“有人曾在成都瞅見寧楚王,我們的人去尋,已然沒了蹤影。那人詭秘莫測,實在奸猾。”
靈萱心中一驚,廳中人談及的正是她們寧楚的帝王啊!
看來,他尚在人世。
可城破家亡,宗廟隳頹,如此的帝王在世或殞命,又有何不同呢?
聽說寧楚滅亡之時,兵敗山倒,勢窮力蹙,連那華麗宮室都於一片兵燹之中毀了個片瓦無存。大人閒情把玩摺扇,僅微微地應上一句,“縱為喪國之主,亦不失為條漢子。”
此外,有關寧楚王的訊息再無其他。
馳入帥帳的探馬攜來滿身征塵,入營帳商討軍機的將領亦絡繹不絕,他們謀劃戰略,並未瞞她。
四下無人之際,那大人竟遞給靈萱一琉璃盞的葡萄酒。
她向前探著,鎖鏈在桌上碰出沉悶的聲響,那人便牽起她柔弱的手引向琉璃盞旁,金戒指觸感微涼,因在暖爐邊靠了一陣,所以不算寒冷。
“到過郢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