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葉從枝頭緩緩飄落，元昊踩上去，停下，駐足。
他幽藍的瞳孔如同鬼火一般，慢慢照向靈萱。
靈萱踩在枯葉中，緙絲靴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在距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停下。
她盈盈一屈身，婉轉道：“是妾冒昧了，妾不該如此稱呼王上的，只是妾實在是疑惑，乃至輾轉難眠。王上今日若不替妾解惑，恐怕日後妾要親赴北梁，找王上一問究竟了。”
元昊依舊不回答，站在原地，打量著眼前的綽約美人。
她螓首微抬，語調舒緩柔和：“獵物，獵手，孰是孰非，孰贏孰輸，在王上心裡，難道沒有定論嗎？”
他盯了她許久，突然一個跨步，閃到了她面前，右手兩指一下捏起她尖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帶著譏諷而狂妄的笑意：“難怪拓跋冷淵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你這楚女，果然絕色！”
靈萱被他突然的輕薄舉動弄得有些氣惱，她只是想和他談一筆交易，而非誘惑和勾結。
只是他捏住她下巴的力道太大，靈萱發現自己幾乎動彈不得。
她斂眉，沉著聲音說道：“還請王上放開妾，妾已經不是去北梁和親的長寧公主了，妾現在是攝政王的人。”
“哈哈哈……”元昊卻突然陰冷地笑了起來，然後，又低頭湊近了她一些，“孤若偏不放手，你又待如何？！”
“妾不能如何，魚肉在刀俎面前還能如何呢？”她嗓音柔軟，“王上應該還不知道吧？我家攝政王已經將懷武侯放回了幽州。”
她美眸輕顫，故作驚詫：“妾聽說，這次北梁吃了敗仗，幽州一戰損失慘重呢。你說，要是這時候，懷武侯不聽攝政王的差遣，私自向北梁出兵，不如王上猜一猜，後果將待如何？”
靈萱說著，輕笑了幾聲：“懷武侯的本事，想必王上早已領教過了，一個連聖旨都敢不聽的將軍，還會聽攝政王的話嗎？這樣如同猛虎一般的人到了幽州，可不就是當地的霸王了？”
說著，她挑起他肩頭一縷捲髮，輕輕纏繞在食指上，“趙國伐楚，雖然國力有所損失，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北梁一個北方的小國，以遊牧為生，等到了秋冬白草枯、北風寒的季節，王上覺得，這場仗打勝的機率又有幾何呢？”
元昊捏著她的下巴更緊了，他眸中藍焰幽幽燃起，彷彿要將靈萱生吞了，深沉著嗓音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妾只是個亡國的奴婢，草芥一般的螻蟻，不足為王上所掛齒，”她忍著痛意，微微咬牙，“王上不如想想自己今後的處境，再來考慮和妾的這筆交易吧。”
他猛地將她的下巴往一旁甩去，嗓音發涼：“說吧，什麼交易？”
靈萱勾唇，緩緩道：“攝政王攻打北梁，勢在必得，而兩軍交戰，除了生靈塗炭，再也得不到其他好處，王上只要將北梁軍撤退到大漠以北，並寫下條約，向趙國俯首稱臣，每年進貢馬匹皮毛等物，再不侵犯分毫。”
“那我北梁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他側目注視著她。
靈萱恭敬答道：“美人，絲綢，茶葉，陶瓷，除了趙國領土，王上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她話音剛落，便聽到男人嘲諷一般的笑聲響起：“靈萱，孤到底該說你天真呢，還是該說你愚蠢呢？你一個楚女，為了一個滅國仇人，這般費盡心機，到底圖什麼？！”
“不如這樣吧，你嫁給孤，做孤的人，孤就幫你殺了他，替你解亡國之恨，可好？”
他眼中的寒光讓人看了渾身發冷，靈萱雙手交握，款款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尖，湊在他耳邊，悠悠道：“妾嫁給王上，最多隻能是王妃，妾若幫了攝政王，日後說不定還能……君臨天下，王上說，妾會選哪一種呢？還是王上瞧不起妾，覺得妾根本殺不了拓跋冷淵？”
她說完，放下腳跟，向後慢慢退了幾步，對上他藍色的瞳孔：“若是王上還是執意不肯退兵，那妾不久後便會和王上在沙場上再次相見，王上不妨拭目以待，看看妾一個弱女子到底能不能攻下北梁，能不能將王上的首級取下來，獻給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