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敬用袖口擦了臉上的汗，三月的北境風裡還裹著冰碴，他卻已忙得渾身發燙。
青灰色的城磚在料場堆成小山，工匠們吆喝著號子將木材卸下車，鐵錘的敲擊聲與推車軲轆聲攪成一團，倒讓這片荒蕪了多年的河谷有了生氣。
“東方先生，西邊做出來的磚頭硬度不夠，還得再加些石灰。”留守的段衝前來稟報。
東方敬剛要回話，就見親衛舉著封信跑了過來，暗紅色的火漆印在日光下格外醒目。他心裡咯噔一下，這幾日正愁工匠短缺，難不成王府又有新變故？
“先生，王爺的信。”親衛說著講信遞了過去。
東方敬連忙接過拆開信紙，東方敬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到末尾卻猛地驚呼道：“好！好個鎮北王！”
一旁的段衝連忙問道：“東方先生，出什麼事了？”
“王爺有令，”東方敬將信紙遞給段衝，眼中難掩興奮，“王爺已經說服拓跋月，拓跋月已經寫信給突厥部族了，不日將有突厥的人前來一起建造合安城。”他指著信上的條款，“每人每日除管飽外，另發工錢，完工後再按出力多少分鹽鐵布匹，還說讓咱們立文書，保證不克扣、不打罵，更不許把他們當奴隸使喚。”
段衝愣住了：“突厥人？他們肯來？王爺可沒少殺他們的人，而且他們糧草也是我們假裝燒的，這時候讓他們來幹活，怕是……”
“怕什麼？”東方敬重重的說道，“王爺說了，現在突厥的糧食短缺，讓他們來幹活是給他們一條生路，總比餓死強的多吧，再說了合安城建成後突厥商隊可優先入城，關稅減免三成，這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好處。”
正說著，不遠處傳來喧譁聲。東方敬跑過去看看，見幾個工匠正圍著兩個衣衫襤褸的突厥人推搡，其中一個滿臉絡腮鬍的漢子正舉著彎刀嘶吼，雖然聽不懂說什麼，那股怒氣卻顯而易見。
“住手！”東方敬厲聲喝止，快步上前將雙方隔開，“怎麼回事？”
領頭的中原工匠啐了口：“先生您看，這兩個蠻子偷咱們的工具！”
絡腮鬍漢子突然改用生硬的漢話吼道：“我們是來找活幹的！不是小偷！部落快斷糧了，聽說這裡管飯，我們才連夜趕來的。”
東方敬這才注意到兩人凍得發紫的嘴唇和磨破的草鞋，心裡嘆了口氣。他接過親衛遞來的水囊遞過去：“誤會了，你們是哪部的？”
“右翼，阿古拉部。”漢子咕咚灌了半囊水，眼睛直勾勾盯著料場旁正在煮粥的大鐵鍋，“我們部落有二十多個壯丁，都能幹活，只要給口吃的。”
東方敬心裡一動，看來陳平安的安排正合時宜。他拍了拍漢子的肩膀：“讓你的人都過來吧，先去伙房領粥，幹活的事咱們慢慢說。”轉頭對親衛吩咐，“把那三十頂暖帳先搭起來，再燒兩鍋熱水讓他們暖暖身子。”
等拓跋月的信使帶著突厥頭領趕到時，合安城已經接納了近百個自發前來的突厥流民。
為首的突厥頭領是拓跋月的堂兄拓跋烈，身披虎皮坎肩，見到東方敬時眼神裡滿是警惕。
“鎮北王的信，你看過了？”拓跋烈接過東方敬遞來的信，“我們突厥人從不受人驅使，若是敢剋扣糧草……”
“頭領放心。”東方敬指著正在分發糧食的伙房，“你們的人來了就能領口糧，每日兩頓乾飯一頓粥，工錢按日結算，這是昨日的工錢記錄，每個名字後面都按了手印。”他特意將幾個阿古拉部漢子叫來，“他們已經幹了兩天活，你問問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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