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的夜風捲著沙礫拍打城隍廟的殘垣,崇賢握著趙叔留下的錦囊,指腹摩挲著布面上早已褪色的“金行”二字。
秦曉雲舉著火摺子照亮斑駁的牆壁,火光掠過剝落的壁畫——畫中人物手握金刀劈開沙海,衣袂上繡著與金刀會相同的斷刃紋章。
“在這兒。”崇賢踢開堆積的枯枝,露出嵌在地面的青銅爐。三尺高的爐身佈滿銅綠,爐口刻著“斷金非斷恩”五字,筆鋒凌厲如刀,落款是“五行門初代陸沉”。
秦曉雲蹲下身,指尖劃過爐沿凹槽:“和李成志的金鱗甲紋路一樣。”她忽然從磚縫裡摳出半片金色鱗片,邊緣呈鋸齒狀,與他們在血煞盟殺手身上見過的甲冑碎片分毫不差。
崇賢解開衣襟,篝火映出胸口那道斜長的疤痕——十二歲那年,秦戰為他擋下鎮八方的毒鏢,刀刃從鎖骨劃至心口。此刻疤痕在月光下泛著淡金,恍若與青銅爐產生共鳴。
他忽然想起秦戰臨終前的話:“賢兒,刀要斷金,心不能斷恩。”那時他以為是師父瀕死胡話,此刻看著爐中逐漸凝聚的金光,忽然喉嚨發緊。
“我守在門口,有動靜就吹哨。”秦曉雲將水囊放在他腳邊,指尖掠過他冰涼的手腕,“趙前輩說鍛脈需赤身入局,你……”
“放心。”崇賢扯下粗布腰帶,布料落地時帶起一陣塵土。青銅爐突然發出嗡鳴,爐中灰燼自動旋升,在半空拼出“斷金”二字。
他盤膝坐下,掌心按在爐心,經脈中蟄伏的熱流驟然甦醒,像無數細針在血管裡遊走。
第一個幻象來得毫無徵兆。哈拉湖的冰面在眼前裂開,秦戰的金刀在水中沉浮,李成志的金鱗甲映著血色月光,正一步步向湖底沉去。
“義父的金刀決,第三式是斷恩刀!”少年李成志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崇賢猛然抬頭,看見爐中倒映出自己握著金刀刺向秦戰的畫面,刀刃上凝結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煞霧。
“妄念!”崇賢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開。
爐中火苗突然轉為赤紅,他胸口的疤痕如被火灼,浮現出秦戰教他刻刀穗的場景:竹篾刺進掌心,血珠滴在未成型的穗子上,秦戰笑著用自己的手帕替他包紮:“疼嗎?刀穗要沾血才經用,就像江湖路,總得帶點傷才能走穩。”
記憶突然斷裂,畫面變成李成志在焚心城的獰笑,金鱗甲下露出半片“賢”字刺青。崇賢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經脈裡的熱流化作金刀虛影,在識海橫衝直撞。
他聽見趙叔的聲音從爐底傳來:“金行脈主‘斷’,斷的是妄念,不是恩情!你師父把金脈種在你體內時,早用自己的血給你鑄了刀穗——那碗救命粥裡,摻的是他十年苦修的金行內力!”
爐中金光突然炸裂,崇賢眼前浮現出秦戰墜湖那日的真相:船底刻著密密麻麻的水行陣圖,每一道紋路都與他在歸藏號沉船所見相同。
秦戰的口型在水波中清晰無比:“成志……逼不得已……”話未說完,湖底升起的血煞旗吞噬了所有畫面。
“噗——”崇賢噴出一口血,血珠濺在腰間的舊刀穗上,穗子突然發出微光,浮現出半行小字:“成兒的甲冑,是為師用金刀會舊部的劍穗融的……”
他猛然想起李成志的金鱗甲每次受傷都會自動癒合,那些泛著金光的鱗片,原來每一片都刻著金刀會兄弟的名字。
青銅爐的嗡鳴突然變調,爐心浮現出五行門的古老陣圖,金行位的星點格外明亮。
崇賢感覺有千萬斤重的刀壓在肩上,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回憶如潮水湧來:李成志替他捱過的三記棍傷、秦戰在破廟中用體溫為他暖腳、梅花龍臨終前塞給他的那粒木行丹……原來所有的怨憤,都是血煞盟刻意種下的刺。
“賢哥!”秦曉雲的聲音穿透幻象,崇賢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的指甲已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手腕滴在爐中,將“斷金”二字染成暗紅。
他低頭看去,胸口的疤痕不知何時變成金色紋路,宛如一把未出鞘的刀,刀柄處纏著若隱若現的刀穗虛影。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