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屬於在場任何人的,沙啞、古老彷彿帶著萬古塵埃的嘆息聲。
從那顆,已經停止了跳動的心臟裡,悠悠地響了起來。
“唉……”
“終於,安靜了。”
那聲嘆息好比一把生鏽的鑰匙,開啟了這片空間裡塵封萬古的腐朽。
死寂的心臟表面,那些蔓延的黑色斑點,開始蠕動,匯聚。
它們不再是單純的色塊,而是活了過來,好比無數漆黑的、粘稠的蛆蟲,從壞死的血肉中鑽出,向上攀爬,最終在心臟的正上方,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那是一個身穿古老星官袍的枯瘦老者。他的身形半虛半實,面容籠罩在陰影之中,看不真切,只有一雙眼睛,閃爍著灰燼般死寂的光。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由腐朽能量構成的雙手,又看了看下方那群好比螻蟻般的闖入者。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重傷倒地的紅蓮郡主身上,那雙死寂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一種混雜著譏諷與憐憫的複雜情緒。
“我的,好後代。”老者的聲音沙啞乾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用砂紙打磨朽木,“你和你那些愚蠢的祖先一樣,以為自己在駕馭神明妄圖成為新的主人。
卻從未知曉,你們世世代代都只是這座監牢的獄卒。而我,”他張開雙臂,“才是這裡唯一的囚徒。”
顧惜朝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是誰?”蕭北辰厲聲喝問將阿古拉護在身後,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我?”老者笑了,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滄桑與怨毒,“我是第一個妄圖將星辰握於掌中的凡人。是第一個發現這座‘歸墟’並非神明而是一座可以汲取力量的‘能量源泉’的竊賊,你們可以稱我為,‘元’萬惡之源的源。”
他指向腳下那顆已經徹底化為黑色的心臟。
“這也不是什麼神之心。這是這座活體監牢的‘鎮獄石’。它每一次跳動,都是在消磨我的意志,鎮壓我的神魂。
而我的力量,則像一劑慢性劇毒,無時無刻不在侵蝕它。我們,互相折磨了近萬年。”
“我的後人們,”他再次看向紅蓮郡主,“她們繼承了我稀薄的血脈,能與這鎮獄石產生微弱的共鳴。她們以為這是恩賜,是神眷,於是便一代代地,用她們那點可憐的力量,來‘駕馭’它。
殊不知,她們的每一次駕馭,都是在替這座監牢,加固鎖鏈,延緩它崩塌的時間。真是,何等的可悲,又何等的,可笑。”
這番話,資訊量巨大,徹底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這裡不是神明的體內。
這裡是一座監牢。
紅蓮郡主不是野心家,而是個不明真相,錯把囚籠當聖殿,錯把鎮壓當駕馭的,可悲的獄卒後代。
“你……”紅蓮郡主掙扎著抬起頭,眼中充滿了屈辱與不甘,“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很快就知道了。”元不再理會她,他那雙死寂的眼睛,終於,落在了楚現的身上。
那是一種,美食家看到了絕世珍饈,煉器師看到了天外神鐵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極致的貪婪與渴望。
“一個完美的,全新的,獨立的‘歸墟’。”元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激動的情緒,“不再受這片腐朽天地的束縛,可以隨我心意,任意移動。有了你,我何須再守著這座破爛的監牢?”
他向著楚現,伸出了由腐朽能量構成的,邀請的手。
“來吧,孩子。成為我的新容器。我將賜予你,我萬年的智慧,我竊取來的,足以媲美創世神明的力量。
你將不再迷茫,不再混沌。你將成為我,我將成為你。我們將一起,成為這片天地,新的,唯一的主宰。”
沒有人動。
蕭北辰和阿古拉想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源於靈魂深處的恐懼,死死地釘在原地。
那是生命本能對“死亡”與“終結”概念本身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