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這些年的遭遇一一寫在紙上:被鐵鏈鎖在柴房、被逼下瘴氣瀰漫的礦洞、寒冬臘月被趕出家門......每一筆都像是從心口剜下的血肉。
王村長顫巍巍地接過斷親書,老花眼湊近細看,氣得鬍鬚直抖:“造孽啊!造孽!”他轉頭望向瑟縮在角落的葉家人,“按族規,此事需當眾人面立據!”
葉有財還想狡辯,卻被吳月棠一把揪住衣領:“籤!不然現在就把你們扔出去喂狼!”
葉家李氏癱坐在地上,望著圍攏過來的村民,知道今日再無轉圜餘地,只能抖著手在斷親書上按下血紅的手印。
當最後一個葉家人簽完字,葉景辰將斷親書舉在火上輕輕烘烤。紙張逐漸乾燥,墨跡變得清晰,彷彿也將他與葉家的恩怨一併封存。
暴雨依舊在肆虐,但洞內的喧鬧漸漸平息。鬧事者們在眾人的目光中灰溜溜退去,只是臨走前,柳氏和李氏怨毒的眼神依舊像毒蛇般,死死纏在吳月棠和葉景辰身上。
這場鬧劇過後,山洞裡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有人開始主動幫吳家幹活,也有人在暗處竊竊私語,而遠處巖壁上火光微微顫動,彷彿在無聲訴說著什麼。
暴雨依舊還在沖刷著山體,吳月棠彎腰撥開沾滿雨水的蕨類植物,指尖觸到葉片冰涼的觸感。身後傳來葉景辰沉穩的腳步聲,以及獵物掙扎時牽動藤蔓的簌簌聲。
這一個月來,這樣的清晨已成慣例——當其他村民還在山洞裡蜷縮取暖,他們早已揹著竹簍、握著獵刀,在山林間尋找生機。
山洞裡飄來裊裊炊煙,混雜著野菜粥的清苦氣息。吳月棠剛把新採的野蔥放在石塊壘成的灶臺上,就聽見山洞角落裡傳來騷動。
幾個村民探頭探腦地張望,還夾雜著壓低聲音的議論:“齊家那小少爺又來了?““可不是,昨兒還聽見他在帳篷裡摔碗呢......”
話音未落,齊煜已經邁著大踏步朝著吳月棠跑了過來。這位穿著錦緞披風的少年雖沾了些泥點,仍掩不住眉眼間的驕矜。
他一眼望見正在切菜的吳月棠,立刻蹬掉沾滿泥漿的皂靴,一屁股坐在最近的石頭上。
“我說吳月棠,你可真狠心!”他故意拖長尾音,“自從收了我家五百兩銀子,都多久沒給我們送過一口熱乎飯菜,莫不是想揣著銀子跑路?”
吳月棠挑眉將菜刀重重一擱,濺起的水花落在齊煜繡著金線的袖口。
她擦著手走近,嘴角勾起戲謔的弧度:“齊家小少爺這是金口玉言?您府上的廚子都是御膳房出來的,怎的還惦記我這山野丫頭做的粗食?”
“那些人懂什麼!”齊煜漲紅著臉跳起來,錦袍下襬掃翻了旁邊的陶罐,“前日燉的鹿肉柴得像樹皮,昨日的雞湯腥得能把人燻死!”
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道:“你上次做的番茄牛肉還有之前的排骨,連骨頭都香得能嚼出髓來......”
洞口處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葉景辰扛著黑山羊跨進洞口,身上的雨衣已經被暴雨澆的透溼,山羊獸角上還掛著幾片破碎的蛛網。
他掃了眼臉紅脖子粗的齊煜,默不作聲地將獵物重重摔在石板上。黑山羊還在抽搐的四肢濺起泥點,正巧落在齊煜鋥亮的馬靴上。
“來得正好。”吳月棠向葉景辰扔去剔骨刀,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齊少爺想吃肉,咱們就燉白煨羊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