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金鋼橋好似趴在海河上的鋼鐵巨獸,河岸邊,一處處閃亮的燈光落入水面上,斑斕點點。
胡明一剛來到橋下,在預定的小樹林裡,迎來了一位戴著黑色涼帽的男青年。
青年人舉著一支菸問道:
“今天的夜色不錯,帶火柴嗎?”
胡明一回應暗號:
“帶了,你喜歡抽什麼牌的香菸,是大門前牌的?”
他準確回答:
“不是,我愛抽大刀牌的,我帶的德制打火機沒汽油了,借用一下你的火柴。”
他們兩人對上了暗號。
這位秘密交通員把香菸點著了,吸了一口,低聲說道:
“地委指示,在兩天內,你利用關係,把被抓進意租界第二巡警所的劉雅慶同志保釋出來。你上報有關富商黎元明失蹤鉅款的事情,上級同意了你的行動,在趙大公子所屬青幫的臥底同志也會幫助你。他讓你儘快找到黎元明家的女傭人和二姨太太的生前照片,透過王老闆交給他,兩天後王老闆向你提供和他接頭的時間,地點暗號,記住了嗎”
“知道了”胡明一打了個手勢。
青年交通員點了點頭,離開了。
近幾年來,胡明一多次接受津城地下黨組織的任務,他的記憶已練得和機械打字機一樣,把上級的指示命令,一個字不差的深深地印入腦海裡。
第二天早上,胡明一就開始行動了,藉著好友趙學銘在第二巡警分所的工作關係,打聽到劉雅慶確實被扣押在拘留所裡,而且身份沒有暴露。
他又請趙學銘透過關係,打點了些銀圓,讓租界警署有關人員釋放了這位中共地下黨員。
到了傍晚,胡明一依然在警署的食堂吃完午飯,換好了便裝,騎上公用腳踏車,出了警署大門,見到大街上沒人跟蹤和注意,快速向估衣街駛去。
這時,顧升祥鞋店剛上了門板了,胡明一推開了大門,走了進去,向一位中年女店員問道:
“王老掌櫃在店裡嗎”
“在樓上,您是誰啊”女店員看了看他。
胡明一微笑地回答:
“我是老掌櫃的客戶”
“噢,我上樓去告訴一聲”女店員說著上了二樓去通報。
過一會,一位中年男人隨女店員下了樓。
胡明一凝神認出這個男人正是在醫院停屍房,見到的女傭人王玉琴的大哥。
他擺了擺手搶先問候:
“王大哥,認不出來了,我是老掌櫃的客戶”
王玉強恍然大悟:
“噢,是啊快上樓,老掌櫃正等您呢”
大哥握著胡明一的手,親切地帶領他上了樓,來到了老掌櫃的屋裡。
胡明一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掌櫃。
幾日不見,老人家蒼老了很多,頭髮全白了,看了胡明一好一會,才老淚縱橫的認出了他,己難說出話語了。
此刻,胡明一趕忙上前拉住老人的雙手,心中也體會到白髮人送了黑髮人的痛苦:
“老人家,那天是我們晚去了一步,沒能救出王玉琴,我也很內疚。人已經去世了,您別太傷心了,找到殺人兇手給您二女兒報仇是最大的安慰。您也知道當今社會狀況,警匪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今天晚上,我來私訪也有說不出的苦衷,希望您和家人理解,我是真心想幫你們,”
老人家緊緊握著胡明一的手好一會兒,才痛苦的向胡明一講起近幾天的事情:
原來那天,他們一家人到管片警局去報案,那些警察都板著臉,知道王玉琴的孃家是買賣家,一張嘴就要各種錢款。
今天早晨,王玉琴的大哥到管片的警所去問妹妹失蹤的案子,被兩個警察轟了出來,警告他,再來到處亂問就把他拘了起來。
還是老掌櫃請了在租界工部局當差的三弟去了警局。
一位警官接待了他,告訴了這個命案的內情:
“此案子沒人敢接,死者王玉琴得罪了青幫黑社會,與其有重大關聯。
老掌櫃的一番話,讓胡明一知道了本地警方的內情,又問詢:
“您的三弟沒問他們,這王玉琴得罪了哪個青幫呢”
老人嘆了口氣:
“我那三弟問他們了,警察們都不敢說,他回到了家就給我跪下了,流著淚說,是他找人介紹讓二侄女在黎元明家當了女傭人,才丟了性命。我覺得他也是好心,誰知道我這二閨女怎麼得罪了青幫,也深知這青幫黑社會比土匪,官府都厲害,她是短命鬼啊”
胡明一又問:“是誰介紹您二閨女到黎元明家當了女傭人?”
大哥王玉強接岔說:
“胡警官,我三伯在工部局有個好友叫趙友軍,專管理租界勞務工作,是他介紹我二妹去做富商黎家的女傭人,那天,是我領二妹妹到他那記登,辦了手續。”
胡明一還想讓他們一家人再講述些內情,又怕是回到警署太晚了,引起別人的懷疑,就立刻向老掌櫃一家人索要女傭人王玉琴的照片。
過一會,王玉強就找來了兩張妹妹的生前照片,其中一張竟是王玉琴和二姨太太李香玉的合影。
胡明一興奮起來,並叮囑老掌櫃一家人:
一定對這次來訪保密,別向任何人透露,以後如有了王玉琴案件的訊息,他會以秘密私訪的形式來告之。
老掌櫃一家人都理解他的用意,滿口答應了。
胡明一告別女傭人王玉琴的一家人,也下了決心,不管為了自己的地下黨組織,還是為那位失去愛女,痛不欲生的老父親,一定要將這起命案弄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