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此間事了,你也該回玉靈峰了。”符道長老小手一揮,“等長老會那幫老傢伙商議完畢,你這新任的藥宗‘接班人’,也該走個過場,接受一下‘長老執意’了。”
她口中的“長老執意”,並非簡單的遺囑,而是玉靈峰長老傳承的一種儀式,象徵著權柄與責任的交接。
說罷,符道長老便準備腳底抹油,化作一道雷光遁走。
“前輩,請留步!”鍾許許急忙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初醒的沙啞。
符道長老身形一頓,有些不耐煩地回頭:“幹嘛?本寶寶趕著回去吃糖葫蘆呢。”
鍾許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腦海中翻湧的記憶碎片,問出了一個他此刻最關心的問題:“我……我那些作為凡人的記憶……還能維持多久?”
這個問題一出,符道長老臉上的不耐煩漸漸褪去,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七位長老中,她是以幼童之身承載長老之位的,也是距離上上一次“大限之爭”最近的人。對於這種記憶的剝離與融合,她或許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的小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滄桑與瞭然。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鍾許許,彷彿要將他看透。
許久,她才輕輕嘆了口氣,伸出一根胖乎乎的小指頭。
“一個月。”
聲音不大,卻如同一道驚雷,在鍾許許的腦海中炸響。
一個月。
他那些關於有臣國,關於杏花巷,關於沈清荷,關於林小花,關於太子元昊,關於江伯令身份的所有鮮活記憶,所有情感羈絆,都將在一個月後,被這龐大而陌生的長老之力徹底覆蓋、消磨,直至……蕩然無存。
他將不再是江伯令,甚至不再是那個有些憊懶、有些善良的藥修鍾許許。
他將成為……玉靈峰的長老。一個承載著六大傳承,揹負著沉重使命的……符號。
鍾許許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剛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卻立刻要面對比死亡更讓他難以接受的……遺忘。
符道長老看著他瞬間煞白的臉,小嘴撇了撇,似乎想說什麼安慰的話,但最終只是哼了一聲:“行了,別哭喪著臉。能活著就不錯了。一個月時間,夠你跟你那些紅塵俗事做個了斷了。到時候,乖乖回玉靈峰報道。”
說完,她不再停留,化作一道紫色雷光,瞬間消失在天際。只留下一句飄飄忽忽的話語在空中迴盪:
“對了,小子,瓏蓮那丫頭,眼光不錯。你這身皮囊,比她之前那幾個候選人順眼多了。至少……哭起來沒那麼醜。”
鍾許許:“……”
他現在一點都笑不出來。
雀神山頂,一片狼藉。曾經的聖地,如今只剩下一座被魔氣與月華交織籠罩的巨大蓮臺。微風吹過,帶著淡淡的血腥味與蓮花的清香。
鍾許許孤零零地站在那裡,感受著體內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龐大力量,以及……那份來自靈魂深處的、關於“遺忘”的冰冷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