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廣場中央那兩個氣質截然不同的男人身上。
一個是久未現世,冷若冰霜,高居主座的寒霜尊者。
一個是天賦成謎,慵懶不羈,被當場認領的新晉弟子。
空氣中彷彿有無形的冰與火在碰撞,激起一陣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寒霜尊者那雙彷彿封存了萬年玄冰的眼眸,一瞬不瞬地鎖定著楚囂。
就在方才,他從這個少年身上,捕捉到了一縷熟悉到刻骨銘心的氣息。
那是一種君臨天下,睥睨眾生的霸道妖氣,曾幾何時,攪動了整片九淵大陸的風雲。
怎麼可能……
寒霜尊者不動聲色,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卻微微收緊。
他怎麼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功力十不存一,氣息孱弱得如風中殘燭,看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竟像是連過往都忘得一乾二淨。
那個曾經實力強大、智多近妖,令無數強者俯首追隨的他,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寒霜尊者晃了晃神,再凝神細看時,那縷若有似無的妖氣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
是錯覺嗎?
或許是這幾百年太過孤寂,以至於看到一個稍微有點意思的後輩,便生出了些不切實際的聯想。
百年前那場席捲大陸的人妖大戰,至今仍是無數人心中的夢魘。
他奉人族領袖之命,鎮守一方;
而那個人,則跟隨著妖族之主,所向披靡。
他們曾在無數個戰場上交手,一個劍出如霜,一個霸道無雙。
彼此的劍招,彼此的脾性,都熟悉到了骨子裡。
他至今仍記得,在一次慘烈的戰役後,兩人於屍山血海之上對峙。
他問:“為何而戰?”
那人一改戰場上的狂傲,竟難得地嘆了口氣,答非所問:“這天,太小了,容不下兩種聲音。”
他卻搖頭:“人與妖,皆為天地孕育的生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惜,陣營不同,立場相悖。
他們是彼此最敬佩的對手,也是最想斬於劍下的敵人。
若非如此,或許真能對酌一杯,成為知己。
回憶如潮水般退去,寒霜尊者收回了目光,恢復了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
“走吧。”他起身,只對沈璃丟下兩個字,便化作一道流光,向著十二峰中最高、最冷清的那座山峰飛去。
沈璃不敢怠慢,連忙御風跟上。
快到時,寒霜尊者手一揮,結界消散,現出了另一座隱藏的山峰。
寒霜尊者的居所,名為“霜華宮”,坐落於孤絕的雪峰之巔。
當沈璃踏上峰頂時,饒是她兩世為人,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裡,根本不像是一座山峰,而是一座懸浮於雲海之上的藥圃仙境。
靈氣濃郁得幾乎要凝成實質,化作肉眼可見的乳白色霧氣,在腳邊繚繞。
山澗邊,隨意生長著一株外界千金難求的“九轉還魂草”;
石縫裡,探出一朵流光溢彩的“七竅玲瓏花”。
那些她在永珍秘境中拼死拼活才採到的小品階靈植,在這裡,大概只配當做點綴的野草。
這哪裡是清修之地,這分明是一座移動的寶庫!
“你是不是以為,本尊是看中了你的天賦,才破例收你為徒?”
清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打斷了沈璃的驚歎。
沈璃回過頭,正對上寒霜尊者那雙沒有絲毫溫度的眼睛。
她有些訝異,心裡下意識地想:不然呢?
我這天賦雖然比不上花鈴那種天生劍體,但也算萬中無一了吧?
誰知,寒霜尊者接下來的話,差點讓她一個趔趄栽進旁邊的靈田裡。
“為師縱橫九淵數百年,就連宗主那個差勁的傢伙,當年也是本尊指點過的。”他語氣平淡,彷彿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像你這般……天賦實力都如此差勁的,本尊還是第一次遇到。”
沈璃:“……”
差勁?
她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