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一輛破舊的囚車吱呀作響,緩慢駛過,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
百姓們見了,立時激動起來,紛紛撿起路邊的爛菜葉、臭雞蛋,劈頭蓋臉地朝車上砸去,彷彿在宣洩著某種積壓的恐懼。
囚車裡,老劉頭佝僂著身子,將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童緊緊護在懷中。
那孩子衣襟裡,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竟是一隻羽翼未豐的雛鳥,正瑟瑟發抖。
孩子仰頭,清澈的眼睛看著老劉頭,小聲問:“爹,這小鳥剛出殼就從樹上掉下來,差點被人踩死,它這麼弱小,他們說它也是妖怪嗎?”
老劉頭面如死灰,嘴角卻勾起一抹慘然的笑:“傻孩子,世人眼中,凡有靈之物,非我族類,皆可為妖。”
孩子似懂非懂,又問:“人也是動物,那人有時候,也是妖怪嗎?”
旁邊,老劉頭那已然及笄的女兒,荊釵布裙,容貌卻清麗秀美。
此刻她髮髻散亂,臉上沾著汙漬,卻昂首挺立,清亮的目光直面著周圍的唾罵與汙穢,聲音不高,卻清晰異常:“是。”
一個身著玄色勁裝,腰佩長刀,滿臉橫肉的獵妖人頭領排開眾人,走到囚車前,眼中淫光一閃,落在老劉頭的女兒身上,隨即高聲道:“老劉頭一家,包庇妖邪,罪大惡極!男丁斬立決,其女嘛,便充作營妓,好好服侍本官與手下兄弟們,以贖其罪!”
他獰笑一聲,伸手便想去捏那女孩的下巴。
沈璃眸光微凝。
這獵妖人頭領她認得,是城中出了名的惡霸,分明是貪圖老劉家女兒的美色,又知老劉頭性情剛烈,不肯將女兒送與權貴作玩物,這才羅織罪名,演了這麼一出栽贓陷害的戲碼。
真是好大的官威。
老劉頭目眥欲裂,泣血悲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這些畜生!”
話音未落,旁邊一個獵妖人已然不耐煩地高高舉起了屠刀,寒光一閃。
沈璃指尖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幾枚銀針已夾在指間,正欲出手——
變故突生!
數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從街角陰影處疾掠而至,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身形,只覺眼前一花,囚車旁的幾個獵妖人便悶哼一聲倒地。
下一瞬,老劉頭一家連同那輛破舊囚車,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
那獵妖人頭領躲閃不及,臉上被勁風颳出一道血痕,他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氣急敗壞地吼道:“反了!反了!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公然挑釁!給本官搜!全城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誅其九族!”
圍觀的百姓見狀,生怕殃及池魚,嚇得魂飛魄散,頓時作鳥獸散,片刻間便跑了個乾乾淨淨。
沈璃收回銀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黑影消失的方向,斂了心神,轉身往沈府方向走去。
只是越靠近自己的院落,心中那股若有若無的異樣感便越發清晰。
她腳步一頓,抬頭望去。
便見自家屋頂上,楚囂正以一個極為舒展閒適的姿態斜躺著,一條腿隨意屈起,另一條長腿伸直,雙臂枕在腦後,正眯著眼沐浴著午後略顯稀薄的日光。
那模樣,愜意得不像話。
只是,與上次見面相比,他身上的靈力波動似乎又微弱了幾分,原本整潔的衣衫上也帶著幾處新的破損,袖口和衣襬處隱約可見暗沉的血漬,顯然是剛經歷過一場不小的麻煩。
這傢伙,又去哪裡惹是生非,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了?
還偏偏挑她家屋頂曬太陽。
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