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死,但他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因為自己而遭受非人的折磨。
那是比死亡更痛苦的煎熬。
江寒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孛兒忽臉上的神情變化,從憤怒,到不信,再到此刻的驚恐和掙扎。
他知道,對方的心理防線,已經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他要的,就是徹底擊潰它。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江寒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你的骨氣,是留給你自己的,還是用來葬送你那些兄弟的命?”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帳簾被粗暴地掀開,冷風灌了進來。
兩名親兵,像拖拽一頭牲畜,將一個身材魁梧的北狄漢子扔在地上。
那漢子滿臉血汙,手腳都被縛住,但一雙眼睛卻像草原上的孤狼,兇狠而桀驁。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綁在木樁上的孛兒忽,先是一愣,隨即怒火充斥了整個眼眶。
“千夫長!”
阿古拉掙扎著想爬起來,嘶吼道,“您怎麼會……”
他看到了孛兒忽蒼白的臉,還有那雙躲閃的眼睛。
阿古拉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猛地轉向江寒,一口帶血的唾沫啐了過去。
“卑鄙的乾人!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有本事跟爺爺真刀真槍幹一場!”
唾沫落在江寒的靴前半寸,他毫不在意,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阿古拉見狀,反而對著孛兒忽喊了起來,聲音裡滿是決絕和驕傲:“千夫長!您別聽他的!我們北狄的勇士,沒有孬種!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您千萬不能向這些南朝軟腳蝦低頭啊!”
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孛兒忽的心上。
忠誠。
多麼可貴的品質。
可此刻,這份忠誠卻成了催命的符咒。
他看著阿古拉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看著他眼中不摻任何雜質的信任和崇拜,孛兒忽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江寒終於動了。
他沒有看孛兒忽,而是像欣賞一件有趣的藝術品一樣,打量著地上的阿古拉。
“真是條好漢。”
他輕聲讚歎,隨即話鋒一轉,語氣冰冷刺骨,“我最喜歡拿好漢開刀了。”
他甚至沒回頭,只是對著身後的親兵,輕輕偏了一下頭。
那個提著鐵錘的親兵會意,上前一步,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按住了阿古拉伸出來的左手,將它死死壓在冰冷的地面上。
阿古拉還在咒罵:“來啊!雜碎!你動爺爺一根手指頭試試!”
親兵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另一隻手高高舉起了那柄沉重的鐵錘。
鐵錘的陰影,籠罩了阿古la的手,也籠罩了孛兒忽的整個世界。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
孛兒忽能清晰地看到鐵錘上斑駁的鏽跡,能看到親兵手臂上賁起的青筋,能看到阿古拉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龐,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鼓的聲音。
他知道,只要那錘子落下。
一切都完了。
阿古拉的手指會一根根變成肉泥。
而他,將成為那個眼睜睜看著兄弟受刑,卻無動於衷的懦夫、罪人。
這個汙點,將伴隨他永生永世,比死亡更讓他恐懼。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