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他必須親手確認。
他摸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
掏出來一看,是一枚沉甸甸的青銅大印,印鈕是一頭咆哮的猛虎,印面上用北莽古文篆刻著“徵南大將軍印”。
帥印。
確認無誤。
他隨手將帥印丟給身後的親兵,示意親兵收好。
然後手指繼續在屍體上摸索。
終於,他在呼延贊緊貼胸口的內甲夾層裡,觸到了一片柔軟滑膩的東西。
一發力將其扯了出來。
那是一封用上好天山雪蠶絲寫成的信,本應水火不侵,但此刻卻被主人的鮮血浸透了大半。
江寒小心翼翼地展開。
血跡已經凝固,但藉著昏暗天光,依然可以辨認出上面用北莽王族專用墨水書寫的字跡。
“……可汗多疑,王兄此行,名為先鋒,實為棄子……”
“……右賢王部暗通大夏,證據已呈,可汗卻置若罔聞,恐有內情……”
“……若戰事不利,萬不可戀戰。退守天狼關,儲存實力,方為上策。切記,呼延氏的榮光,不繫於一人一陣之得失……”
信的落款,是一個被血汙模糊的名字,但依稀能辨認出“拓跋”二字。
拓跋,北莽皇姓。
能稱呼延贊為“王兄”的拓跋氏,只有當今北莽皇帝的親弟弟——安親王拓跋宏。
江寒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那弧度轉瞬即逝,快得彷彿從未出現過。
他緩慢而仔細地將這封血信重新摺好,如同收藏一件稀世珍寶,小心地放入自己最貼身的內袋。
這封信,比那份詳細的軍事地圖,還要珍貴百倍。
地圖,能讓他贏得一場戰役。
而這封信,卻能讓他不費一兵一卒,就攪亂整個北莽王庭!
猜忌、內鬥、構陷……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從內部瓦解一個強大的敵人了。
呼延贊,你死了,都比活著有用。
江寒站起身,泥水從他的鎧甲縫隙中滴落。
他環視四周,看著那些或敬畏、或狂熱地望著自己的下屬。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來人。”
“取呼延贊首級。”
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兵上前,手起刀落,一顆頭顱滾落在泥水裡,濺起一片汙濁。
江寒看也沒看那顆頭顱一眼,繼續下令:
“將此首級,連同帥印,用石灰醃製封存。即刻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神京,向陛下報捷!”
“是!”
親兵們轟然應諾,士氣高漲。
一場全殲敵軍五萬精銳的曠世大捷,足以讓整個大夏為之沸騰!
然而,江寒的目光,卻再次投向了那片廣袤無垠的北方草原。
他的心中,一場更宏大、更陰詭的戰爭,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
京城的皇帝需要一場大捷來穩固他的龍椅。
朝堂上的諸公需要軍功來粉飾太平。
而他江寒……
他要的,是整個北莽。
江寒的目光看向遠方,這一刻,沒有人明白他眼神中的意味。
右手下意識的虛握,似乎要將整個北莽一舉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