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寶不自覺地臉又紅了，他根本無法領悟七叔說的話，不管是心中有刀，手中無刀，還是心中無刀，手中有刀，他只覺得自己十分愚鈍，除了燒火，一無是處。
他們表演武藝，不管是單刀、雙刀還是九節鞭，舞得呼呼風聲，大開大合，從來沒有像七叔這樣，把小刀藏在掌心裡，活動的範圍不超過兩尺。
“小寶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這就是中國冷兵器的要訣。你要明白，當你把這把刀操縱得出神入化，任何人都擋不住你最後那一次。”
吳小寶放下廚子樹枝，滿臉苦笑。
他知道自己距離七叔說得相差太遠了，即便真的給他一把刀，也不可能有機會殺人。
“七叔，我過去沒有練過功夫，這次一竅不通，如果有什麼讓您老生氣的地方，我一定晝夜不停，勤學苦練。”
七叔嘆了口氣：“不用多說了，從今以後，你要記住，我不是你師傅，只是你朋友。偶爾大家有了緣分，站在這裡，教你一招兩式，你我之間根本沒有師徒之名，師徒之實，懂不懂？”
吳小寶當然懂，只要對方肯教武藝，叫不叫師父都是一樣。
“這一招刀法的名字是鷹爪刀，淮上鷹爪門，以鷹爪功、鷹爪拳著名於世，但是他們門中模仿老鷹的爪子製作了鷹爪刀，長度不超過兩寸，刀刃向內微微彎曲，彷彿從老鷹腳上卸下一隻爪子一樣，很少有突刺，反而變成切削，近距離攻擊中，能夠截斷對方的脈絡，尤其是勾住對方的手腕的時候，稍稍發力，對方手上的筋脈斷了，一隻手就廢了，招數陰險，出其不意。”
單單看著七叔展示，吳小寶就覺得心驚膽寒。
“小寶，對付江湖朋友，不能用陰險招數，對付鬼子或者是漢奸，那就毫不客氣，以取對方性命為主。最好是一擊必殺，讓對方根本沒有還擊的機會，連叫一聲都不可能。所以你要明白這把刀的特性和主要的攻擊點，一定是對方身體最薄弱之處，太陽穴，眼睛，喉結，肋下、下陰……”
七叔每說一個地方，吳小寶就覺得身上那個地方刺痛。
高手講解功夫就是不一樣，他看童爺他們練功的時候，往往糾纏在一起，抱摔很久，也分不出勝負。
如果像七叔說的，一照面就分生死，動作飛快，眼花繚亂，對方一個疏忽，就能當場立斃。
吳小寶看著那把刀，在七叔的掌心裡飛舞，忽然頓悟，只要跟日本鬼子和漢奸對敵，那就以殺人為目的。
武術不是殺人技，而側重於表演的成分，就像童爺他們在大觀園，每次開場，四周觀眾一片叫好，如果變成殺人技，那觀眾就看到索然無味，更不可能扔錢了。
吳小寶領悟了這一點，就覺得內心無比暢快。
過去，在芙蓉街，他跟小夥伴們談起來，都覺得像童爺一樣，練習武術才是人間大道，可現在在七叔面前，吳小寶覺得自己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功夫。
七步之內根本不需要手槍，就能取敵人性命。
七叔手中的小刀突然飛出去，釘在對面的牆上，一條兩寸長的金背被大蜈蚣垂死掙扎，最終掛在刀刃上。
“小寶，你要明白，當今天下已經不是英雄切磋的時候，即便是打擂臺，也是敵我對戰，必須重視生死。能夠將敵人置於死地，就絕對不會留一口氣，免得對方反擊。”
吳小寶點頭，他知道對方說的是明湖擂臺：“明湖擂臺是童爺他們在辦理，他找了很多江湖人物。誰想上臺，還得交錢，已經變成了生意，我跟薛先生說過他不管。”
七叔沉下臉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小寶，你管這個幹什麼？這都是大人物的事，你只要管好自己，學好刀法，將來近身搏鬥，既能自保又能殺人，我教給你的東西，絕對不能帶到擂臺上去。”
吳小寶縮了縮脖：“七叔，那怎麼可能？我上不了擂臺，也沒錢交給童爺他們，你教給我的東西，我一定不向外露，也不會教給別人。”
七叔哼了一聲：“廢話，你自己都學不會，怎麼教給別人，豈不是誤人子弟？我就好好練，三個月之內把這招刀法練明白，如果練不好就不用來了。”
吳小寶把那把刀拔下來，在鞋底擦乾淨，然後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倒退著出去，輕輕關門。
他內心無比喜悅，薛先生解決不了的事，他自己就輕鬆解決了，真的是吉人自有天相。
三個廚師看到他，紛紛詢問：“小寶，七叔說什麼啊？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
“他有沒有說，以後還教不教我們呢？”
“七叔總是說要歸隱江湖，如果他走了我們也得走，在濼源公館這個地方已經待不下去了……”
如果放在平時，吳小寶早就跟他們說七叔做了什麼，但現在他忽然明白，有些事情即便是到了嘴邊，也得嚥下去，守口如瓶，一諾千金，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隨隨便便就張口，把別人的秘密說出去。
他搖搖頭：“七叔在睡覺，什麼都沒說。”
他回到自己屋裡，兩個日本鬼子推門而入，指著吳小寶，攥緊雙拳，做出打拳的姿勢。
吳小寶不懂對方的意思，有個廚師進來給他翻譯：“他們覺得你很有功夫，想跟你切磋切磋。”
吳小寶趕緊連連擺手：“我什麼都不懂，就是用棍子打死了一條狗，這是老天爺可憐我，才沒有被狗咬傷。趕緊告訴這兩位老總，我什麼都不會，更不懂武功，我就是個燒火的廚師。”
廚師把吳小寶說的話翻譯給對方聽，兩個日本鬼子走過來，一左一右抓住吳小寶的胳膊，向兩邊用力一拽。
吳小寶慘叫起來，肩頭險些脫臼。
兩個日本鬼子惡劣至極，捉弄了吳小寶，哈哈大笑：“中國人怎麼都不行，哈哈哈哈……”
吳小寶用力掙扎，掙脫了兩隻手，用力揉著胳膊。
兩個日本人鬼子手舞足蹈，大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