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一愕,苦笑起來。
“薛先生,我們東北軍的敢死隊就是如此,只能戰死,不能當俘虜,不然的話在日本鬼子的審訊室裡,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薛先生點點頭:“沒錯,過去我也這樣想,但親手結束自己同伴的性命,我下不了手,如果自相殘殺如此劇烈,那我們加入組織還有什麼用?難道只是為了讓同伴親手送自己上路?總之,我做不到。”
“廢話,薛先生,誰也做不到,如果不是形勢危機,誰會這樣做,如果你被日本鬼子抓了,到時候不行,我幫你結束生命,反而救了你,對不對?”
薛先生苦笑起來:“道理雖然對,但我們必須活著,留著這條命抗日,如果遇到酷刑就直接自殺,那簡直是懦夫所為。七叔,我說話也許你不愛聽,但我得告訴你,單打獨鬥的年代已經過去了,日本鬼子之所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就是因為他們的團隊精神訓練,幾十個人打一個人,怎麼能比得上幾百個人攻一座城,肯定是事半功倍,日本鬼子雖然崇拜武士道精神,但到了戰場上他們卻是團隊作戰,所向披靡,像你一樣獨行戰鬥,最後肯定會死。”
吳小寶坐在那裡,雖然不說話,卻在心裡對薛先生挑起了大拇指。
他也痛恨刺殺同伴的行為,被日本鬼子抓住,至少還有機會活下來,如果直接死了,那就一點生的希望都沒有。
七叔感嘆:“薛先生,我知道你為什麼當叛徒了,面對日本鬼子的酷刑直接投降,一了百了,那多省事?但你想沒想到,你的列祖列宗都要因此而蒙羞,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不會放下來,我們東北軍最恨的就是叛徒,老帥當年傳下命令,只要是叛徒,株連九族,絕不放過,對待叛徒比對待日本鬼子更兇猛。”
薛先生皺起了眉頭,端著酒杯停在半空,再也喝不下去。
他被人當面指責是叛徒,心情不言自喻。
如果沒有唾面自乾的勇氣,早就坐不住了。
七叔說話口無遮攔,薛先生能夠一直忍耐,也是一種本事。
“七叔,我知道你是英雄,可是英雄也有窮途末日的時候,就是現在,你離開濟南城遠走高飛,那算不得英雄,留下來繼續戰鬥,直到消滅日本鬼子,解脫放這座城市,那才是真本事。告訴你吧,我已經做了很多事,如果沒有我,南方軍的人早就被抓了,只要能留下來戰鬥,在我眼裡就是英雄,不管當不能叛徒,那都是個人的選擇——”
七叔啪的一拍桌子,酒杯落在地上,碎成八瓣。
“薛先生,你這樣說我就不愛聽了,當叛徒、當漢奸,還有理?你是第一個,我以前敬你們薛氏家族也是一門忠烈,現在看來,你簡直恬不知恥,不知道真正的英雄和叛徒如何分界?那我就告訴你,英雄就好像一把刀,寧折不彎,陣前殺敵,所向披靡。叛徒就好像這把刀折斷了,不但折斷而且有了一個彎,這樣一把刀,怎麼殺敵?就在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幫助了南方軍,那也是屁話,南方軍不需要你這種叛徒的憐憫,他們在濟南城寧願戰死,也不會低頭。”
吳小寶也忍不住皺眉,如果他沒有用鐵桶和鞭炮引開日本鬼子,剪子巷那個女人就死定了,明明已經為南方軍做了這麼多,卻讓七叔一口一個叛徒指著鼻子罵,這口氣連吳小寶都忍不下去。
薛先生笑起來:“七叔,你說的很對,如果放在和平時期,這句話放在哪裡都是鐵骨錚錚,人人贊同,可現在日本鬼子佔據了半個中國,你還想用這一套理論通行四海,那真是太傻了。兩軍交戰鬥智不鬥力,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最高境界,像你一樣總覺得自己武功高強,就知道打打殺殺,什麼時候才能幹掉日本鬼子?你再能打,能打過日本鬼子的三八大蓋嗎?能打過日本鬼子的野戰炮榴彈炮嗎?一個王站過來,武功再強也被炸的四分五裂,我只想跟你說,七叔,你趕緊醒醒吧,老帥那一套已經過時了。”
吳小寶從心眼裡讚歎薛先生的口才,對方說的這句話,每一句都讓他心悅誠服,但七叔就是不服氣,仍然覺得,他自己的理論完全正確,真英雄從不當叛徒,打打殺殺幹到底,就算死了,十八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
吳小寶在天橋聽說書先生說的多了,但那只是故事,不能當飯吃。
當下的濟南城,只要活下來就是英雄,像劉全兒那樣直接死了,就是狗熊。
七叔抬起手,指著吳小寶:“你也是個孬種,自己的夥伴被鬼子抓了,就在旁邊看著,到這裡來想著你怕死,願意當孬種,不配當濟南人!”
吳小寶想辯解,但看到七叔已經有了酒意,漲紅了臉,所以不想跟對方爭辯,只是輕輕的點頭。
七叔站起來,揚長而去。
薛先生看看吳小寶,無奈的嘆氣:“小寶,什麼都不要管,那三個人的事我來搞定,你安心留在廚房,如果七叔走了,我就想辦法讓你頂他的位置。”
吳小寶嚇了一跳:“薛先生,這我可幹不了,廚房這麼多事,我一件都不懂,再說了,我不想永遠留在濼源公館,還想離開去殺日本鬼子。”
薛先生微笑:“你放心,孫小姐一定會留在濟南,在這裡潛藏抗日,你跟著她也留在濟南,這樣不好嗎?你想去投大部隊,是因為她要走,可我現在很肯定的告訴你,她會留在這裡,直到濟南解放,你放心了吧。”
吳小寶被薛先生說中了心事,臉上一紅。
他的確想跟著孫青霞去投奔八方面軍,但如果對方一直留在濟南,那就沒必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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