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換命?”蕭鈺低聲呢喃,鳳眸微眯,“北院大王居然信這個了?”
“他信不信,我不知道。”康老闆苦笑,“但他的人,確實開始在暗中蒐羅與陰陽術相關的典籍和術士。而慎隱大人,似乎查到了某些線索,才會被盯上。”
蕭鈺輕哼一聲:“康老闆,窩藏朝廷殺人犯是重罪,混淆口供證據也是;你最好想清楚……”
康老闆額角冒著冷汗,焦急:“少樓主……不,殿下,我說的句句屬實。那人來了幾次,都是打聽陰陽術的事情,並未提及其它。”
蕭鈺抬眼望向白衍初,兩人對視一眼,眸中皆是深思。
片刻後,蕭鈺突然輕笑了一聲,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天氣:“有意思……慎隱大人怕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成為某些人眼中必須除掉的障礙,竟然是問了這麼個烏龍似的理由。”
白衍初似笑非笑:“打算如何處理?”
“還能如何?”蕭鈺聳了聳肩,眉眼彎起,笑意卻透著一絲危險,“既然有人不希望慎隱活著,那我偏要讓他好好活著。順便……看看這位北院大王,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緩緩道:“希望他比他那花花腸子的兒子,強些……”
康老闆看著她,心中微微一顫,莫名生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眼前這女子,笑得漫不經心,可那雙眼睛,卻像是在審視獵物的猛獸。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雲夢樓的少樓主能在短短時間內攪動上京風雲,讓各方勢力忌憚。
她不僅是個聰明的謀略者,更是個危險至極的操盤手。
而他,今日能保住性命,怕也是她暫時不想收拾他罷了。
康老闆低下頭,掩去眼底的忌憚,低聲道:“既然雲夢樓想查這件事,那博萊坊……願意配合。”
蕭鈺輕輕一笑:“那就多謝康老闆了。”
她緩緩起身,目光掃過地上昏迷不醒的崔實,抬了抬下巴:“人,我們帶走了。”
說著,蕭鈺從崔實腰間拽下了滿當當的錢袋,連同自己身上的,隨手一甩,丟到了康老闆的面前:
“賠你的,外加醫藥費——”
康老闆懵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位喜怒無常的郡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是禮貌的道歉賠錢?!
他一時半刻看不太懂。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反應,皺著眉,沒敢伸手去接。
“怎麼,不夠?”見他沒有動,蕭鈺以為給少了,轉頭瞧了一眼身旁的人,手掌向上一攤。
白衍初訝然瞪大了雙眼:“幹嘛?我可沒有。這月工資還沒發呢——”
守財奴。蕭鈺內心暗罵了一句。想了想,將崔實的手腕掰開,對康老闆道:
“要他哪根指頭?小指頭,無名指……還是兩隻。賠給你——”
說話間,就要再次拔出腰間的匕首;見狀,衝到最前沿的打手們,同時表情驚懼的,默契地朝後退了半步……
康老闆這廂總算明白過來,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神色複雜:
“不用了郡主,你們走吧——!”
“不要手了?”蕭鈺詫異地抬眸。
“不要了。”他要不起。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今日倒了什麼邪黴,攤上了個出老千的東辰特使,又來了個不要命的郡主。
“錢也拿走——”說著就要命手下,將地上的錢袋子送回去。
白衍初趕忙站出來圓場:“雖然康老闆不缺錢,但該還的還是得還。就當買個人情面子。謝啦!”
人情?康老闆苦笑,人也傷了,訊息也問完了;還要跟他套人情……這二人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錢袋,他哪裡敢收?!
蕭鈺與白衍初可並不在意他所思所想,沒再廢話,帶著崔實眨眼間,便離開了賭坊。
眼瞅著三人消失在視線當中,護衛很不憤地跺了跺腳:
“老大,就讓他們這麼走了?!不如,我們跟上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咔嚓了——”
康老闆一口氣堵得面紅耳赤,眼底閃過陰狠:
“人家是殺手你是打手。搞笑,還咔嚓人家?!先掂量一下有沒有命回來。再說,雲夢樓背後,可是蕭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即便貴為蕭,也有個盡數……呵!等著瞧吧!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帶老六去醫館。”
出了朱雀街的範圍,二人便將崔實放下。白衍初揪著領口,霍幾下巴掌將人抽醒。
可人睜開了眼,神志卻陷入瘋癲。雙腿癱軟,坐在地面上,手在空中瘋狂地舞動著,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看到了什麼,衣衫溼透,如同剛從深水中撈出來一般,迷迷糊糊地的喘著粗氣:
“蛇,好多蛇啊!不要咬我!不要……走開。”
蛇?哪來的蛇?!
白衍初莫名奇妙地瞧了一眼蕭鈺,後者聳肩,比他更加困惑。
正當入夜收攤,朱雀街人來人往格外熱鬧,過路的看客們湊上前來。
瞧這三人的衣著飾品,一位錦衣華服如同開屏的孔雀;另外兩人素色布衫,毫無珠寶裝點,誤以為躺在地上那位是主,二人是僕。搖著頭嘆息:
“哎!你家主人這是中邪啦!”
白衍初狐疑地抬起頭,蕭鈺也並不在意身份上的誤解,忍不住問。
“中邪?大娘,這話怎麼講。”
賣棗糕的大娘,搖著頭:“我也說不好。閨女,你家主子是不是去過靈水啊?前不久,有一個漢子從那裡來,也是這樣瘋瘋癲癲的滿街亂撞,口中嚷著蛇啊蛇的……”
蕭鈺蹙起了眉:“這人,現在在哪兒,後來如何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熱心的大娘遺憾地嘆氣,後又想起了什麼接著道;”不過你可以問問街東頭那家賣飴糖的王老漢,他這天天的到處去,或許知道。”
白衍初與蕭鈺猶豫之時,街里街坊幾聲叫嚷,竟真把街東頭行走販賣飴糖的老漢給找來了。
“老人家,幫忙看看,他這是怎麼了?”白衍初自來熟,拉過王老漢的衣襟,詢問。
王老漢眯縫著眼睛,皺著眉頭,瞧了一會兒。唏噓道:
“這位官人恐怕是去過靈水,撞見了什麼不該撞見的。患上失心瘋啊!”
“你們都在說靈水鎮,那裡最近是出了什麼事麼?”白衍初順著眾人的話,詢問。
“你沒聽說麼?!靈水鎮最大的鄉紳富豪白家完啦!”
一說到最近八卦,好事的看客們,紛紛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我聽說,白家全死光了?”
“可不是麼,那叫一個悽慘。就留下一個七歲的女娃娃,現在也不知去向了。”
“滅門?!什麼人這麼大膽,在上京地界殺人放火?”蕭鈺慍怒,忍不住問。
“哎!不是不是,不是人乾的。”賣飴糖的王老漢連連擺手。
“不是人為?!”
白衍初與蕭鈺詫異地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