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切,在即將到來的試煉前夕,被徹底打破。
因為,她來了。
他的光,來了。
大雪紛飛的午後,訓練場四周的屋簷已積滿厚厚一層雪,冷風裹挾著冰屑呼嘯穿堂而過,捲起灰白的霧氣。
一天中最寶貴的休息時間,所有人都想著抓緊機會養精蓄銳,以迎接五天後的修羅場試煉,誰知這一刻卻被突兀打破。
蕭鈺一身染血的紅色胡服,步入了訓練場中央。
她的面色灰白,似乎是病著,身形單薄得像隨時會被風吹散。然而她站在那裡的氣勢,卻冷凝如霜,鋒銳得讓人莫名不安。
“召集所有人。”她聲音平淡,語調裡帶著掩不住的疲憊,可她吐字清晰,一字一頓,不容拒絕。
導師們彼此對視了一眼,雖然滿臉不忍,但仍然沉默著,按她的吩咐去做。
頃刻間,訓練場上聚滿了人。
“給你們一個機會。”她環視眾人,聲音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鋒利,“同我交手對抗。一個時辰內還能站著的人,可以免去五天後修羅場試煉,破格直接入風堂。”
剎那間,眾人目瞪口呆,隨即爆發出嗤笑與低語。
“她瘋了吧?”
“就憑她?!靈息不過引氣期,連我都能一拳放倒,還想挑戰所有人?!”
“太狂妄了,竟然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哪裡來的女人,一會兒被揍了可別哭啊!”
在這隻講實力的“狼窩”裡,一眾少年們竊竊私語夾雜著嘲弄,越來越多的人露出譏諷的神色,尤其是蘭朵兒身旁那一群實力最強的精英,神情更是輕蔑。
他們不是傻子,眼前不知從而竄出來的瘋女人不過是個沒靈息、虛弱得像風一吹就倒的病人,她憑什麼口出狂言?!
然而,導師們的臉色卻大不一樣。
這些平日裡嚴厲無情的訓導師,竟然齊齊露出一種不忍直視的表情,彷彿他們才是即將被痛毆的一方。
他們很清楚,面前站著的人是誰——蕭鈺從不會開無謂的玩笑。
她出現在這裡,便意味著訓練營的選拔規則,即將被被打碎。
場外觀望的幾位導師關於“破格錄取”,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預設同意。
教製毒用毒的那位女導師,直接無望地掩面,不忍直視般搖了搖頭,撂下一句“別跟上次一樣差點出人命”,半笑不笑著轉身離去。
武學導師眼神發亮,意興闌珊,倒是頗為期待。拋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大小姐,您悠著點兒。訓練幾個好手不太容易,玩殘了可就不好了……”
訓練營的少年們聽到“大小姐”這個稱呼,略微彷徨。
“大小姐?她是……雲昭郡主。營州城帶兵破城首功的那位神女?!”
“不可能吧?!就這病懨懨的樣子,怕不是徒有虛名。給樓主面子——”
“要不你問問二小姐?”有人慫恿著,目光飄向人群當中,面色不善的蘭朵兒。
但很快,慫了,縮了回去。
蘭朵兒此刻雙眼淬了毒,蔑視與不屑掩都不掩藏一點。
“看來是大小姐,沒錯了!”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蘭朵兒鞭子一甩,冷冷地揚聲,鼓舞氣勢:
“慫什麼!她不過是徒有虛名的草包,上戰場有人護著,自己再用點毒藥,混到今日。一個毫無靈息的廢物,也敢站在訓練營比武場叫囂?!怕不是不想活命了。”
有人覺得這話在理,有人卻仍舊遲疑。
陸叄此刻靠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抖了抖衣袖,嘴角泛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冷眼旁觀。
這些蠢貨,竟然還真有人信了蕭鈺“徒有虛名”的鬼話。
這群訓練營的傢伙,連她的衣角都摸不著,怕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說破格入風堂,這話是真的麼?”
不少人高馬大、覺得自己武學不錯的,通通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往內湧入。
蕭鈺笑容淡淡的,眼神中透著輕蔑:”“想交手的,留下;不想的,可以後撤。”
於是,佇列圈層很快就劃分開來。
以蕭鈺為核心,分出兩層:內圈百十來人,皆是訓練中的好手,外圈退到五十米外,卻沒人捨得離開。
難得一見能與少樓主對決的場面,這種好機會,百年不遇。少年們眼中匯聚起興奮的光亮,霞彩奕奕。
陸叄打了個哈欠,眼底卻浮起一絲興味。
他想看看,這些自以為是的訓練營精英,能撐多久。
蕭鈺扭動著快要凍僵的手腳,目光環繞,在圈中慢慢地遊走,轉了一圈後,突然間唇角微揚,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物或者人,呢喃自語:
“不錯嘛!既然如此,來吧——”
輕喝聲落下,無數個人頭便前仆後繼地朝她攻了過來。
眨眼間,第一波浪潮毫無懸念地被狠狠地拍在了地上,速度極快。
那人手中沒有半寸兵器,單靠體術轉瞬間撂倒了最先進攻的人。然而第二波並沒有停止,接著是第三波……
紅衣白裘的女子,彷彿是遊走在人海里沉浮的浪,下手留了餘地,卻依然快準狠,招招擊中要害。
被攻擊以及反攻,百餘人沒有一個人能摸到她的衣衫,更別提要害了。有些人連殘影都未能瞧見,就被打暈。
一炷香不到,除了蕭鈺,場中心一時半刻都再無人站起來的可能。
眾位少年們終於意識到等級的差距,即便對方只是單純的體術,對抗他們這些對戰經驗不足的煉氣境,仍舊遊刃有餘。
陸叄無聊地聳了聳肩,完結得毫無懸念。
他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連一絲意外都沒有。
這些不自量力的傢伙們,蕭鈺的便宜,是這麼好佔的麼?
蕭鈺神情遺憾,但也並不意外。扭了扭略微僵硬地脖頸,再次朝人群當中開口:
“好了,看也看明白了吧,有實力的就別藏了。下一輪,你們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可以使用兵器嗎?”
隔著人海,蘭朵兒的目光與蕭鈺交匯。
陸叄覺得對著蕭鈺提出這個問題,是極度可笑的。群毆都實力不如人,如若握了白衣劍,估計就只有死的份了。
蕭鈺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幾眼,目光冷漠,笑容譏嘲:
“你要是有這個膽量,我也並不介意——”
話音落下,新的圈層很快成了型。
這一次可比上回的戰力高上許多,手裡皆握著不同種類的兵器。
蕭鈺見此,讚許地點了點頭:“這還像點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