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陸叄出現在蕭鈺房門前,正巧撞見白衍初從裡面出來。
那人才將衣帶束好,手指還停在腰側,神情裡帶著清晨未散的倦意,頂著兩個黑眼圈,陰鷙地剮了他一眼,壓迫感極盛。
陸叄臉色一變,本就被禁足多日,如今驟然見此情景,神情剎那冷下來,一雙赤紅的眼死死盯著他,不掩情緒,近乎針鋒相對。
白衍初被他瞧得腳步一頓,唇角勾起,眼底的暗光顯然不比他淺。
二人目光交纏,氣場幾乎在無形中激起一層波瀾。
恰在此時,屋內傳來蕭鈺的聲音:
“陸叄,外頭等我一下。”
白衍初斜睨陸叄,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譏誚,像是在宣告某種主權,又像是有意無意地炫耀。他沒再說話,淡然錯身而過,閒庭信步地走出院落,留下陸叄僵在原地,拳頭在袖中死死攥緊。
那人一走,陸叄眼底閃過落寞,卻在蕭鈺開門出現在他面前的一刻,收了回去。
“曉——”他試圖開口。
蕭鈺並未察覺方才那短短几息間的劍拔弩張,只隨意瞥了他一眼,便自顧自向前走,一邊吩咐今日安排:
“餓了吧?我們先去找家館子用早膳,之後還有些事要辦……”
話沒說完,走出幾步卻忽覺背後空落落的,不像是有人跟著。
回頭一看,陸叄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眼裡藏不住的貪戀在清晨的光影裡顯得格外明顯。
蕭鈺神色微斂,心裡隱隱起了警覺。
她不是不通情緒之人,尤其此時此刻,這種眼神令她莫名心悸。
忽又想起昨夜谷青洲的那句葷話:“我要是直接告訴他,他喜歡的人,其實是自己的親阿姊。他會是什麼反應?”
這話當時只覺得是對方氣糊塗了,但此時在陸叄的目光裡,卻彷彿真的成了什麼不堪言說的答案。
她眉心一跳,太陽穴突突地疼,聲音也壓了下去:
“怎麼了,被關了數日,肚子不餓?”
陸叄顯然沒料到她突然間回頭,表情沒有收好,被逮了個正著。
內心咯噔一下,狂跳不已。卻又被她一聲無關緊要的話,給喝醒,像是從某種執念中掙脫,連忙垂下眼,語氣急促而輕微:
“沒什麼。只是、太久沒見你了。昨夜……”他咬字微顫,說出口後卻迅速收斂神情,嘴角浮起一抹勉強的笑:“你看起來很好。”
這句話像是隨口說的,又像是故意試探。
蕭鈺卻只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並未打算解釋,轉身繼續往前走。
“餓就跟上來,今天有許多事情要做。”
她沒看到,身後的陸叄低頭時眼裡浮現的那點紅光,像是被某種情緒吞噬了一瞬,又很快歸於平靜。
而走在他前方的人,面色微涼;無法回應的感情,只能逃避。
她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暗罵自己:蕭鈺,你的確渣。
……
陸叄萬萬沒想到,一大清早蕭鈺穿著一身男裝,腰束玉帶,發冠束得利落,眉眼卻未失半分風流,竟徑自領著他出了門,一路腳步未歇,帶他直奔東辰最負盛名的花樓——“綺雲臺”。
這座花樓不止是東辰最大、最富麗堂皇的地方,更是眾達官貴人夜夜流連之所,紙醉金迷,聲色犬馬——但絕非他們這種清晨前來吃早飯的地方。
“你說……用早膳?”陸叄站在雕樑畫棟、朱欄彩簷前,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嗯。”蕭鈺答得理所當然,一邊抬手撣了撣衣袖,踏入樓中,“這兒的廚子是宮裡出來的,想吃清淡點的也有,放心。”
陸叄嘴角抽了抽,實在忍不住低聲吐槽:“這地方……清淡?”
但他到底還是跟了進去。
花樓內香菸繚繞,卻因時辰尚早,倒未見什麼倚紅偎翠的景象,反倒顯得格外幽靜。
紅綃低垂,檀香隱隱,腳步聲踏在檀木地板上都有幾分迴響。
路過廳堂時,幾個姑娘還披著外衫揉著眼睛,看到蕭鈺這位“公子”帶人進來,都偷偷打量幾眼,低笑著閃避開去。
主人早已得了吩咐,親自領他們上了二樓最清淨的雅間。
門尚未推開,屋裡已有輕微動靜傳來。
“他們來了。”一個輕柔卻俏皮的女聲響起,像是一抹拂曉時的風,帶著熟悉的調笑。
陸叄一愣,他認得這個聲音。
正說著,雅間的門忽然從內而開。
花舞已坐在桌邊,一襲水紅衣衫仿若晨霞初起,明豔得叫人移不開眼。她笑吟吟地朝門口招手,神態輕快:“來得正好,你們再不來,我都快吃完了。”
而她身側,卻坐著一位與她氣質截然不同的男子。
那人一襲青衫,眉目清淡,氣質如冷竹疏影,目光清澈卻不帶情緒,淡漠得彷彿隨時可以隱入風中。案几上攤著一隻青玉骨笛,他指節修長,正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笛上流蘇,神情淡淡,卻偏偏令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蕭鈺唇角一挑,毫不客氣地拉過陸叄落座,語氣隨意地同花舞道:
“我說請你吃早飯,沒說讓你先偷吃。”
“那還不是你們慢?!”花舞盛了一碗青菜粥到蕭鈺的手邊,自顧自地接話:“你再不來,我還以為得去自己努力,找關押小陸的位置呢!”
蕭鈺颳了她一眼,揶揄:“我像這麼不靠譜的人麼?還需要靠別人。”
“那不一定……”花舞感慨地嘆氣;“現不同往日。連封崎大哥都要看某人臉色了呢!少樓主,你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呵!那你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回去振興梅影,也不是不可……畢竟,我是開明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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