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鈺蹙眉:“為何你肯定是出逃後的經歷?”
墨梅抬眸望她,神色像是在追憶,聲音輕卻透著一股深海般的靜:
“我們在逃亡途中,小船被巨浪打翻,因此走散。那片海域接近陸地邊緣,老人常說,那兒有天道裂痕的入口。沒人知道裂口通向哪裡——虛空、鬼蜮、或是更深的界域。”
“鬼蜮……”蕭鈺低喃,腦海中霎時浮現某種可能。
識海中的九尾懶洋洋地開口,難得正經:
“這小鬼說得沒錯。裂痕確實可通異域,鬼蜮、異界都有可能。這玩意修士最怕,巫族原本可以一直靠它苟延殘喘。只可惜,他們自己先撕破了命脈。”
花舞聽得一頭霧水,艱難消化,結結巴巴地問:
“那、那是不是……衍初哥哥若能控制古神之力,就能回來?”
陸叄也陷入沉思,努力追索蛛絲馬跡:“巫族的古神力量,是不是就是他體內那柄……實體的魂劍?”
他記得那黑氣張揚而出,遮天蔽日,劍鋒似也非凡。若那劍不是鬼王力所化,那就只能是——另有源頭。
墨梅皺眉陷入回憶,嘴角勾出一絲苦笑:
“我真的不知道。愧對墨氏這個姓。我不知道古神之力會以何種形態顯現……也不知道如何控制。”
這話倒沒讓蕭鈺太意外,她垂眸,長睫落下一層陰翳,像是遮擋某種突如其來的苦澀。
但墨梅忽而像想起什麼,神情一變,語氣緩慢卻沉著:
“不過我記得老人常說的一句話:魂不離散,是因夙願未盡。若願了結,方可歸去。”
她頓了頓,眼神穿過窗欞,望向遠山天光,彷彿那道光能照見過去的榮光殘夢:“巫族之所以靈性通天,是因為他們相信萬物共生、自然與天道共存……只有靈力純淨,方能溝通天地。”
“靈力純淨……”蕭鈺默唸。
離開綺雲臺之後,她步履未歇,心卻依舊滯留在那句古言中:“魂不離散,是因為夙願未盡。”
花舞望著遠去的墨梅與陸叄,忍不住擔憂道:“曉……他們真能請來救兵麼?”
蕭鈺回頭看了她一眼,語氣乾脆到近乎殘忍:“不知道。各地軍力調配,皆由陛下掌控。雖然他們拿著我的令牌去請,也只是碰碰運氣。”
“那要同北院打起來,南院不管怎麼辦?”
蕭鈺聳了聳肩,彷彿談論的只是飯菜冷熱:“那就……涼拌吧。”
花舞瞠目:“……心真大。”
可她並未察覺,蕭鈺眼神早已偏向別處,落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低聲自語:
“魂不離散……他的夙願,到底是什麼呢?”
那語氣輕柔,彷彿夢囈,卻藏著刀鋒般的執念。
返回別院的路上,花舞跟蕭鈺沒走幾步,就察覺了異常。
“曉,我們被跟蹤了。”花舞低聲提醒,眼角餘光迅速掃過人群。
蕭鈺隨即朝路邊一處珠釵攤走去,假作選物,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神色不動:
“看看有沒有心儀的,多挑幾款——”
花舞低頭配合,兩人藉著鏡面映照,悄然探查。街角幾名穿著道袍的修士,正慢條斯理地挑著糖葫蘆,眼神卻不時落在她們身上。
“是五顯教的修士。”
蕭鈺語氣平靜,眼底卻掠過一抹銳利鋒芒。
她垂眸片刻,忽而輕聲道:“一會兒若動手,我送你先走。”
花舞怔了一下,蹙眉道:“可是你身上的傷還未好,再說哪有侍者扔下主子先逃的道理?!”
蕭鈺卻握住她的手心,指尖溫熱,安然鎮定。
“他們要的,顯然是我。風堂的人此刻不能動,一亂就中了人家的下懷。你直接去找白衍初。”
花舞緊咬下唇,看著她眼中的那份篤定與清明,終於點了點頭。
“……好,我明白了。撐住,別跟他們直接翻臉。”
行吧,我儘量。”蕭鈺眉梢一挑,訕訕一笑。
別人撐,是撐到援兵趕來;她撐,是別把人全宰了,好留活口查後續。
花舞聽她這敷衍了事的語氣,忍不住撇嘴。
正欲再勸,忽聽耳畔嗡然一聲。
虛空驟然震裂,符文如瀑傾落,陣法從四面八方同時升起,頃刻封鎖整條街市。
靈氣震盪,風雲亂起,人群驚叫著四散奔逃。
蕭鈺卻負手而立,紋絲不動,長裙獵獵如墨,在混亂中分外從容。
她望著那自空中踏步而來的修士群,眸色沉靜,恍若觀戲。
“花花,走!”
蕭鈺右袖一揮,靈光破空而出,如颶風般捲住花舞,將她從陣法邊緣猛地推出。
花舞在空中轉過身去,驚駭中望見蕭鈺的身影已穩穩立於陣眼中心,未曾動搖分毫。
下一瞬,符文如龍蛇纏繞,一重重封禁鎖鏈破空垂落,將蕭鈺囚於靈陣之中。
一名面容瘦削的修士緩步上前,雖衣袍翻卷、氣息迫人,語氣卻恭敬異常。
“郡主莫驚,攝政皇太后有請。”
蕭鈺抬眸望他,眼角微挑,神情不怒反笑:“你們五顯教請人,一向這般‘隆重’?”
那修士拱手一禮,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這是上面的安排,小人不敢違命。還望郡主見諒。”
“她倒是真急不可耐了。”蕭鈺輕輕垂下眼睫,語氣微涼。
“請吧。”修士低聲催促。
靈陣再度轉動,光紋封道成牢,猶如一座流轉的囚籠,將她緩緩裹入。
片刻之間,符光一卷,陣圖如潮退去,風沙歸寂。修士眾人與蕭鈺的身影,已在街頭悄然無蹤。
被甩出去的花舞,跌落在一處屋簷下,回身卻只見街市迷霧瀰漫、陣光綿延,哪裡還能看見蕭鈺的身影。
她猛咬下唇,眸中水光乍現,卻無片刻猶豫,轉身拔足疾奔而去。
半個時辰後,耶律屋質的別院,重重竹影下,花舞一把推開院門。
“衍初哥!曉被五顯教的人抓走了!”
急促的腳步聲踏碎了別院的靜謐,花舞跌跌撞撞闖入庭中,面色蒼白,氣息凌亂,聲音帶著微微顫抖。
庭中,兩道身影同時回頭。
耶律屋質正倚在石階旁,手中白玉酒盞尚未放下,聽見這話,指尖一顫,杯中酒水晃出一線,滴落衣袖,未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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