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暮色沉沉壓下,彷彿連風都沾了血腥味。
這一戰發生得突兀,又極為慘烈。
殘陽下,古老的神壇遺址上,殘旗破碎,血跡蔓延。斷裂的石柱間,兵士們或倒臥不起,或在低聲哀號,火光殘燼中映出一道道灰敗剪影。
這是東辰與大遼交界的一處古地,早被廢棄百年,據說原是祭祀舊神的所在,荒涼、殘破,又透出詭異的肅殺。
正因如此,當使團被北院伏兵重創、急需落腳時,才不得不退守於此。
谷閣抵達時,戰事暫歇,空氣中仍殘存殺意未散。
他一身青袍,風塵僕僕,跨馬而來,身後數名雲夢樓精銳。他在殘垣前勒馬停步,望見那片遍佈死傷的營地,眉頭一皺,卻很快換上慣有的沉穩與關切。
“這是……何等慘況?”他低聲喃喃,眼底卻有一抹光輕輕一閃,未曾被人捕捉。
白衍初站在古壇的臺階上,衣袍染血,面色蒼白。
他遠遠望見谷閣到來,便走下臺階,幾步迎上:
“谷閣長老。”他微微頷首,聲音透著疲憊卻清晰,“您終於來了。”
谷閣下馬,步履不緊不慢,行至白衍初面前,掃視四周,又看向他,似有疑問又不動聲色地說:
“我聽聞北院伏兵襲營,特來支援。少樓主如何?”
白衍初眼底劃過一絲複雜,片刻後搖頭:
“她重傷昏迷,目前由花堂的人在照料。劉長老也在前幾日的伏擊中身亡。不過死得很是古怪,似中蠱毒。”
這與白衍初彙報給樓主的資訊相同。
谷閣神情微動,沉聲道:
“我聽說劉夙曾在戰前私自行動與你們聯絡過,是否可疑?此事必須徹查。”
他目光沉凝,語氣轉為凌厲,望向白衍初與周遭眾人;“如今少樓主昏迷,諸位軍心浮動,恐難支撐,我會臨時接管指揮,以穩局勢,審查此戰根由。”
白衍初未置可否,只是抬頭望了他一眼,眸中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好。戰事雖緩,但陣亡將士屍骨未安。我已請慎隱大人為亡者設陣引靈,待入夜後做祭魂儀式。”
他說著,目光轉向耶律屋質。那人正站在不遠處,一身鎧甲破損,神情肅穆。
聽見白衍初聲音,淡淡點頭,走近幾步:
“我會主持陣法,引魂歸寧。此地舊為古國祭神之地,陰息濃重,適合為亡者送行。”
谷閣聽罷,眉心微皺,隱覺不妥:“在此做祭,是否多此一舉?營中傷員太多……”
“是他們,拼了命才換來這一點喘息。”白衍初輕聲打斷他,眼神沉靜卻帶一分懇切,“他們該有個體面的結局。”
說著,他頓了頓,語氣意味深長:
“主祭之位,本應由此地最德高望重者承擔。少樓主如今重傷昏迷;谷長老身居樓中重位,若由您來主祭,更能穩定人心。”
谷閣目光飄向正在搭建的臨時祭壇,一瞬間沉默了。
他當然知曉所謂“舊神遺址”之地,從不簡單。
這些年,他見得多了,什麼陰地、絕穴、鎖魂臺……但他卻也懂得:越是古老荒誕的東西,越容易被人利用、藏匿殺機。
白衍初在引導他。
可現在,不應退。
他要的是把控權,是堂而皇之接手局面、重奪主導的藉口。
若他拒絕,等同暴露忌憚;若他答應,便是親手將自己置入這場“祭”的中心。無論是人心,還是刀鋒。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