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鶴清想起來了,這時候她的娘還沒死,在豬籠裡受苦。
她爬起瘦弱的身子就要往茅草屋衝。
李二以為她要跑,一把拉住晏鶴清的衣領。
“你去哪?你爹都發話要把你賣了!你以為你能跑到哪裡去!”
“放開!”晏鶴清的聲音極嘶,有種不管不顧的衝動。
李二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還有力氣,一把拽住了晏鶴清的頭髮,“李大花,我看你是欠抽了,再不聽話就把你賣到私窠子裡去,做暗娼!”
私窠子是最下等的窯子。
大多數的女人得了病還要接客。
可晏鶴清只知道她要去見她的娘。
她的娘還在山裡……
滾燙的淚珠流了下來。
晏鶴清直接反過身,狠狠咬了一口那人的手臂,滿口腥甜。
李二瞬間痛得大叫,鬆開了手。
晏鶴清拼命往外衝去。
李二看著手臂上的鮮紅,氣急敗壞衝張氏吼道:“這個賤貨敢咬我!還不快去抓她!”
張氏屬實被那股陣仗給嚇到了。
那賤丫頭看人的眼睛簡直像是鬼上身一樣!
她一時挪不動腳。
李二氣得大罵,“廢物婆娘!你去叫大哥,我去追!”
……
晏鶴清已經對這片土地很陌生了。
她在現代待了足足七十年,而在鎏金村不過十五年之久。
而這十五年,她的孃親佔據了她所有的記憶。
在古代,女兒就是個賠錢的存在。
她的生物學父親每天只讓她吃一頓飯,卻讓她從早到晚的幹活。
只有娘偷偷摸摸的幫她做活計,將食物藏下來給她吃。
那年她生病,李家人不願意花錢為她請大夫。
她娘聽了一個方士的話,從村頭一直跪倒了城隍廟為她祈福,雙腿悉數磨出血肉。
娘說,“你才不是什麼可以隨意捨棄的東西,你是孃的寶,他們看不上你沒關係,但你要記住,你是孃的李鶴清,不是李大花。”
娘是被人拐來的。
她不肯提及過去,被迫變成一個農婦。
晏鶴清始終記得她的那一句,“鶴清,以後你會去很遠的地方,但你永遠是孃的女兒。”
可那樣溫柔的娘,被人說爬床勾引,被權貴戲弄,被開膛破肚。
晏鶴清在現代也是個孤兒,靠著母親教她的知識與道理,一點點撐過對於陌生世界的迷惘,為自己在現代搏出了一片天。
可教會她一切的娘,卻永生永世被困在山村,死在那片荒野。
這是她無論多麼努力都改變不了的事情!
現在……
她居然回來了,還有機會彌補!
“娘,我來了……”
這一聲用盡了全力。
雷聲而至,大雨傾盆。
晏鶴清摸索著記憶中的道路,爬上了那座泥濘冰冷的後山。
時隔七十年。
她們母女在此刻,終於要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