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那個賤丫頭!”
隱隱的火光衝入了雨夜,幾個人舉著火把朝著晏鶴清的方向衝來。
晏鶴清被人猛擒住了脖子。
她回頭,只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面板黝黑的男人怒氣衝衝瞪著她。
寬臉裂口,一雙薄情眉,唇鼻外翻。
此刻攥緊拳頭,像嗔怒的妖怪。
而他旁邊跟了一個年歲不大的男孩,與晏鶴清倒是有幾分相似,但大多數還是其父的樣貌,少則失了神蘊,差的便是千里,也勉強算個人。
這兩個人正是晏鶴清的父親李大,與弟弟李冬。
其餘跟著的幾個不是李家的親戚,就是鄰居。
李大看了一眼河邊消失的豬籠,便知曉了,頓然怒道,“你個賠錢貨,把那個賤人藏哪兒了!吃裡扒外的東西,信不信老子把你賣到窯子裡去!”
那群官老爺指明瞭要那個賤人死!
他可不敢出差池!
晏鶴清冷冷看著李大。
當年她對這個醜爹可是相當的害怕。
因為李大喝醉酒了便打她和娘。
六歲前,晏鶴清幾乎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她娘更是如此,農耕都不敢把袖子挽起來。
到了現代她才知道,這是家暴!是故意傷害!
李大見她沒動,咬牙:“還不給老子滾過來!”
晏鶴清不僅不為所動,眼神更是分外冷漠,沙啞的聲音冷得讓人毛骨悚然,“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娘,我娘才不是賤人,你們才是。”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誰不知道這賤丫頭出了名的怕她爹,如今居然敢當眾反嘴。
李大愣神之際,火氣蹭地一下上來,“你說什麼?”
晏鶴清只覺得過了這麼多年,這家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噁心,正要繼續譏諷。
“姐……”李冬顫顫巍巍的聲音帶著害怕,似乎怕晏鶴清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你別說了,快把娘交出來,跟我們回去吧。”
晏鶴清看向自己這個弟弟。
因為是李大唯一的獨苗,不用捱打,還有學上。
也十分依賴她這個姐姐。
曾經晏鶴清很相信他。
可現在……
晏鶴清眼睛看向李冬,“你不會覺得娘還活著吧?”
李冬一愣。
晏鶴清擦去臉上的水,縱然凍得唇發抖,也只是冷笑,“你還記得是誰日日縫製繡品,熬壞了眼睛,才能讓你吃飽飯,有學上嗎?”
“還有你——”
這句話指向李大,“是誰讓你日日有酒錢,吃飽喝足,有力氣打我們母女?”
李大大腦瞬間有什麼衝上來,晏鶴清不等李大反應,聲嘶力竭罵道:“是我娘!我娘為你們付出了一切!可你們呢?十兩銀子就買了她的命!”
“你們明明知道我娘不是那種人,為什麼要做偽證?”
“她是活生生的人啊!”
說到此,晏鶴清已經聲音徹底啞了,“你們有一刻把她當做人看過嗎?有嗎?”
“我娘才不是賤人,你們這群豺狼,才是吃人骨,喝人血的蟲豸!”
“我告訴你們,我已經把我娘埋了,你們誰也別想知道我娘埋在那兒!”
晏鶴清的這番話,嚇了不少鄰里一跳。
跟來的張氏慌了神。
這要是傳出去……
“大哥,這死丫頭死了娘,傷心瘋了,都說胡話了,先把人抓回去!”張氏忙道。
李二也反應過來,“是啊大哥,我看這丫頭也沒那個能耐把人藏起來,那賤人受了那麼重的傷,就算真藏了,也活不成了。”
李大氣得整個人血都逆了過來,“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個賤丫頭還敢罵老子,今天老子非把你賣給人牙子不可!”
說完,李大一把提起了晏鶴清。
晏鶴清縱然在現代練了散打,但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弱了,剛病好,飯都沒吃飽過,如今又淋雨,根本掙脫不開。
晏鶴清赫然抬起頭那雙被浸泡得發冷的眼,絲毫沒有退縮望著李大,“你夜裡就沒想過我母親會站在你身邊看你嗎……”
她聲音陰冷,夾雜著雨,一絲深沉地笑,簡直不像她這個年紀的表情。
那一瞬間,李大莫名有一陣發毛。
好像黑暗裡有一雙血淚的眼睛……
他的身子瞬間一抖,氣焰消了一大半,強行挽尊罵道:“給老子閉嘴!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晏鶴清被強行帶回了李家,又塞回了那個茅草屋。
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沒打算逃。
娘還需要很長時間恢復身體。
除了李家,還有那些真正害死她娘得罪魁禍首。
她要弄清楚。
他們究竟為什麼非要致她娘於死地。
這一切,都得從長計議。
要人命簡單,一包砒霜就能團滅。
但這太便宜他們了!
她要所有傷害她孃的人家破人亡,要他們體驗她孃的苦!
晏鶴清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用稻草蓋在自己身上為自己回暖,而外面傳來李大粗聲粗氣的聲音,焦躁道,“牙婆還沒來?這賤丫頭是留不得了,今天必須得把她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