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代理人

第90章 道在人間

永定二十四年的仲春,京城柳絮紛飛如雪。駙馬府後院那株百年銀杏,新生的嫩葉已舒展開來,在陽光下泛著油潤的綠意。芸芸盤膝坐在樹下,雙目微闔,周身縈繞的淡青色光暈中,那絲絲縷縷溫潤的“煙火道韻”愈發清晰可辨。暖意如春水,麥香似炊煙,孩童笑語若銀鈴……種種凡塵氣息交織流轉,在她身周形成一片奇異的溫暖領域。枝頭新葉在這暖意滋養下,竟比別處繁茂三分。

【“煙火道韻”擴散範圍:駙馬府核心區。】

【領域內靈氣活性增幅:22%。】

【核心個體(芸芸)天機之體共鳴度加深,初步具備微弱心念感知能力(需主動觸發)。】

【天道大盤修復率:0.94%0.97%。】

張長生立於廊下,望著芸芸周身那溫暖而奇異的光暈,若有所思。這力量源於凡塵,卻滋養天地,其本質,或許比純粹的靈氣更貼近此界本源。他指尖微動,一縷精純的金丹本源之力悄然探出,如溪流匯入大海,融入那片溫暖的“煙火道韻”之中。光暈微微一蕩,非但沒有排斥,反而如同被注入了生機,流轉得更加溫潤靈動,暖意更盛,甚至隱隱散發出一種令人心神安寧的奇異馨香。

“道法自然,竟至於斯……”張長生心中低語。芸芸的天機之體,成了溝通這人間煙火與天地規則的最佳橋樑。這力量雖稚嫩,卻蘊含著難以估量的潛力。

新法的春風,攜著“煙火道韻”的暖意,吹拂過大乾的山川河流。張長生坐鎮中樞,一道道指令如同無形的絲線,牽動著這場變革的每一個角落。他深知,新法的根基在於民生,在於讓這力量真正融入億萬黎庶的日常。

北境,鎖鑰關外,黑風哨所。

寒風捲著雪粒,抽打在戍邊將士的臉上。新兵趙小虎和幾個同伴擠在簡陋的土屋內,按照俞懷親兵傳授的《引氣禦寒訣》和《基礎戰陣靈氣共鳴法》,笨拙地嘗試著聯結彼此微弱的靈氣。

嗡——!

一股比單獨引氣時明顯強韌、溫暖數倍的氣流,如同無形的暖毯,瞬間將幾人包裹!刺骨的寒意被驅散大半。

“成了!俞將軍教的這‘抱團取暖’的法子真管用!”趙小虎激動地低吼。

“省著點用!”老兵提醒,臉上也帶著笑,“這靈氣暖流還能幫著烘烤凍硬的乾糧呢!”幾人圍坐在暖流中,啃著溫熱的乾糧,聽著屋外呼嘯的風雪,心中湧動著前所未有的踏實。這份由張長生推動、俞懷執行的新法,在苦寒的邊關,成了比篝火更珍貴的慰藉。

嶺南,瘴癘之地,百花谷藥田。

紅玉赤足踩在溼潤的泥土上,指尖縈繞著淡綠色的靈氣,輕柔拂過一壟壟新栽的“清瘴草”。她身側,一位身著月白流仙裙、氣質雍容出塵的美婦人閉目凝神,周身散發著與紅玉同源卻更為磅礴的草木靈氣,如同無形的甘霖灑落。藥草葉片舒展,散發出清新驅邪的氣息。這位美婦人,正是百花宮宮主——柳青漪,紅玉的小姨。

“玉兒,”柳青漪睜開眼,美目中帶著溫和的讚許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目光落在紅玉身上,“你近日引動的‘煙火道韻’,似與我百花宮滋養草木之道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源於生機,歸於滋養。”她的話語中,“玉兒”這個稱呼帶著長輩特有的親暱,這是她們相認後柳青漪對紅玉的專屬稱呼。

紅玉聞言,唇角微彎,帶著對長輩的敬重回應道:“小姨說的是。芸芸姑娘引動的‘煙火道韻’,看似凡俗,實則蘊藏眾生願力與生命活力,乃最醇厚之生機。我百花宮引草木精微,亦是生機一道。”她自然地用著“小姨”這個稱呼,這是血脈相連的證明。自從柳青漪憑藉那枚傳承信物“三生纏枝佩”和關於姐姐柳輕煙的記憶,在京城駙馬府找到並認回她這個流落在外、吃盡苦頭的外甥女後,這份失而復得的親情便成了紅玉心底最深的慰藉之一。

柳青漪眼中異彩更盛,她走近紅玉,如同教導自家孩子般引導:“不錯。煙火道韻,溫暖堅韌,是眾生對‘好日子’最樸實的嚮往。你且試試,將一絲心神沉入這田壟之間,感受那些藥農鋤草施肥、期盼豐收的心念……”

紅玉依言閉目,嘗試著將自身靈氣與這片土地、與勞作的藥農產生一絲微弱的共鳴。漸漸地,她指尖的綠光中,竟也染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人間煙火的暖意。那暖意融入靈氣,灑落藥田,原本生長緩慢的“清瘴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了一片新葉!

“好!好一個‘煙火蘊靈’!”柳青漪撫掌輕笑,那笑容裡滿是欣慰與驕傲,看著自家外甥女的成長,“此法若成,我百花谷靈藥產量與品質,必將更上一層樓!此乃新法與我宮秘術交融之新途!玉兒,你果然沒讓姐姐……沒讓小姨失望。”提及早逝的姐姐,柳青漪的聲音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深藏的哀傷,但隨即被對紅玉的期許覆蓋。

紅玉感受到小姨話語中的複雜情緒,心中亦是溫暖與酸澀交織。她輕輕點頭:“是,小姨。我會繼續參悟,將這份生機更好地融入藥道。”她抬頭望向谷口方向,那裡隱約傳來孩童的嬉笑聲,“芸芸那丫頭,最近總纏著我問草藥的事,她的天機之體對這些生機之物似乎格外敏感。她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那份純真和對知識的渴求,有時也能給我不少啟發。”提到芸芸,紅玉的眼神變得格外柔和,那個在駙馬府裡由她照料、教導,如同妹妹般的女孩,是她生命中另一份重要的牽掛。

柳青漪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瞭然地點點頭:“芸芸那孩子,天資聰穎,心性質樸,是個好苗子。你與她親近,多教導她些草木之理也是好的。我們百花宮的傳承,未來或許……”她沒有說完,但目光中流露出對紅玉繼承並光大百花宮的期許,以及對芸芸這個“編外弟子”的認可。

“嗯,我知道的,小姨。”紅玉輕聲應道,指尖的靈氣流轉得更加溫潤平和。在這片充滿生機的藥田裡,血脈親情的溫暖、對藥道的追求、以及對芸芸等後輩的關愛,如同涓涓細流,與她引動的“煙火道韻”悄然融合,滋養著這片土地,也滋養著她的道心。百花宮,這個她血脈的歸宿,在小姨柳青漪的引領下,正與新學的理念發生著奇妙的共鳴,為她開闢出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

江南,水網密佈,漕運碼頭。

巨大的漕船緩緩靠岸。船老大孫瘸子(早年跑船傷了腿)拄著柺杖,指揮著船工卸貨。他如今是這條漕船上的“新法教頭”,負責傳授船工們《引氣調息法》和《水流卸力訣》。

“都聽好了!”孫瘸子聲音洪亮,“搬大件的時候,別光使蠻力!引一絲氣沉腰馬,順著貨物的勁兒走!就像這船行水,借力使力!”他親自示範,搬起一個沉重的貨箱,動作看似不快,卻異常流暢穩當,傷腿似乎也沒那麼吃力了。

年輕船工們紛紛效仿,雖然動作生疏,但齜牙咧嘴、青筋暴跳的情形明顯少了,效率反而提升不少。

“孫頭兒,您這法子真神!”一個船工抹了把汗,笑道,“以前搬完貨,胳膊腿兒跟不是自己的一樣,現在感覺還能再搬兩趟!”

孫瘸子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豁口:“那是!新學館的張監事說了,這叫‘科學用力’!省力還省身子骨!都好好練,練好了,咱跑船也能跑得更長遠!”碼頭上,船工們粗獷的笑聲和號子聲交織,汗水與微弱的靈氣光點混合,在陽光下蒸騰起一片充滿生機的煙火氣。這正是張長生所期望的,新法融入生產,惠及黎民。

然而,陽光之下,陰影猶存。張長生案頭的情報,清晰地勾勒出守舊勢力的反撲。

京城,周府密室。

燭火搖曳,映照著周延、錢茂、吳勇等人鐵青的臉。桌上攤開的密報,不再是歌功頌德,而是觸目驚心的“成果”。

“北境黑風哨所,七名戍卒強行共鳴引氣,試圖衝擊《基礎戰陣靈氣共鳴法》第二層‘氣旋護體’,結果靈氣失控反噬,三人經脈寸斷,當場嘔血昏迷,四人神智錯亂,狂躁傷人!”吳勇念著密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雖……雖未致死,但已造成軍營騷動!”

“江南漕幫,船工李二牛,聽信謠言服‘虎狼壯氣散’強行衝關,丹田爆裂癱瘓!”錢茂臉色難看。

“嶺南百花谷外圍藥田,三個藥農被煽動埋了‘蝕靈腐土’!藥草已現枯萎!”周延眼中閃爍著病態興奮,“把這些訊息散出去!添油加醋地散!讓那些愚民看看,他們奉若神明的新法,也能要人命!毀靈田!”

“可是……”錢茂猶豫,“李二牛家人在新學館前哭鬧,分館醫師當場查驗指出是服藥所致……”

“蠢貨!”周延厲聲打斷,“百姓愚昧,三人成虎!一次不信,十次呢?百次呢?我們要的不是他們全信,是要他們懷疑!要他們恐懼!要那‘萬民一心’的鐵板,裂開縫隙!只要有了縫隙,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他眼中閃爍著瘋狂:“繼續!加大力度!找更多走投無路的人!許以重利!或者……直接綁了他們的家人逼他們就範!我要讓這‘新法盛世’之下,處處都是‘血淚斑斑’!”

紫宸殿。

永定帝看著暗衛呈上的密報,眉頭緊鎖。密報上詳細記錄了北境軍營騷動、江南船工癱瘓、嶺南藥田枯萎等事件,以及背後隱約可見的守舊派影子。

“周延……錢茂……”永定帝指尖敲擊著龍案。他厭惡這些陰私手段,更厭惡被當槍使的意圖。但……他無法忽視這些事件的影響。新法推行太順,張長生威望如日中天,“煙火道韻”神異流傳,隱隱凌駕皇權之上。這些“事故”,像刺扎進完美畫卷。

“傳旨。”永定帝聲音低沉,“命都察院、刑部,嚴查北境、江南、嶺南諸案!務必查清緣由,嚴懲肇事者!無論涉及何人,絕不姑息!”

“再傳朕口諭給張長生。新法推行,利國利民,然樹大招風,難免有宵小作祟,或有不肖之徒急功近利。囑其……好自為之,勿使新法蒙塵。”

內侍退下。永定帝獨坐大殿,摩挲腰間溫潤靈玉,目光深沉如淵。他借朝廷之力壓下風波,是維護新法,更是維護權威。那句“好自為之”,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駙馬府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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