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府，書房。
張長生聽完俞懷低聲彙報的關於守舊派暗中串聯的訊息，神色並無波瀾。他指尖劃過一份來自雲州的密報，上面記載著幾個因急於求成、強行衝擊練氣三層而經脈受損的案例。
“意料之中。”他放下密報，聲音平靜，“新法雖好，亦需循序漸進。人心貪婪，總有人想一步登天。舊法餘毒，也非一朝一夕可清。”
“公子，是否要……”俞懷眼中寒光一閃，做了個手勢。
“不必。”張長生搖頭，“堵不如疏。將這幾個案例詳細記錄，分析原因，編入新學館的《引氣常見謬誤與警示》，分發各州府學堂。另外，讓各地新學館的醫師，加強巡診，免費為修煉不適者調理。”
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他們想找‘弊端’，我們就將‘弊端’攤開在陽光下。新法不怕質疑，只怕愚昧。真理越辯越明。”
“是！”俞懷領命，猶豫了一下又道，“大人，還有一事。陛下……近日又秘密召見了太醫院院判和欽天監監正。”
張長生目光微凝。永定帝雖轉修新法，如今已是練氣九層，身體康健遠勝從前，但那份猜忌，如同附骨之疽，從未真正消除。他定期召見太醫診脈，詢問欽天監天象，無非是想確認自己身體無恙，以及……張長生是否在暗中動了什麼手腳。
“由他去吧。”張長生淡淡道，“陛下龍體安康，便是社稷之福。至於其他……時間會證明一切。”
他心中並無多少波瀾。帝王的猜忌，於他宏大的目標而言，不過是微塵。他真正在意的，是識海中那持續攀升的天道修復率，以及領域內日益精純磅礴的信仰之力。這些，才是對抗未來那未知威脅的基石。
半月後，文道院議事堂。
一場關於新法利弊的公開辯論正在舉行。一方是以文正和老院首為首的新學支持者，另一方則是周延糾集的守舊派名士。
“新法鼓吹人人皆可修煉，實乃動搖綱常！長幼尊卑，貴賤有序，此乃天理！若販夫走卒皆與士大夫同修長生之道，禮法何存？國體何在？”周延鬚髮戟張，厲聲質問。
文正和端坐主位，神色平和：“周侍郎此言差矣。新法所求，非為僭越，實為普惠。農夫體魄強健，可多耕幾畝田地；工匠精力充沛，可多造幾件器物；學子神思清明，可多讀幾卷詩書。此乃強民富國之本，何來動搖綱常之說？至於長生……道法自然，存乎天地。靈氣滋養，延年益壽，乃天地賜予眾生之生機，豈是貴賤可獨佔？”
“巧言令色！”錢茂起身反駁，“據聞雲州已有數人因修煉新法而經脈受損，痛苦不堪！此等兇險之法，豈能貿然推行？分明是張長生為博虛名，置萬民安危於不顧！”
一位新學館的年輕醫官立刻起身，朗聲道：“錢員外所言案例，館內已有詳細記錄。皆因受舊法急於求成之念影響，未遵《引氣訣》循序漸進之要旨，強行衝關所致！館內已編撰《警示錄》，詳述謬誤，廣而告之。且各地新學館皆設義診，專為修煉不適者調理。此非新法之過，乃舊習之弊！若因噎廢食，豈非因小失大？”
他隨即展示了幾份康復者的親筆證言和醫案記錄，條理清晰，證據確鑿。
辯論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守舊派引經據典，攻訐新法違背祖制，禍亂人心；新學派則立足現實，以資料、案例和切實的民生改善為據，條分縷析，步步為營。最終，在文正和沉穩睿智的主持下，在越來越多旁聽士子、甚至部分原本中立的官員逐漸被說服的目光中，守舊派的攻勢顯得越發蒼白無力。
雪後初晴，陽光灑在覆雪的屋頂，折射出晶瑩的光芒。駙馬府後院，孩子們的笑鬧聲格外清脆。
芸芸沒有像往常一樣教導引氣，而是帶著孩子們在雪地裡堆雪人。她指尖縈繞著淡青色的靈氣，如同最靈巧的刻刀，將雪人的輪廓修飾得栩栩如生，引來孩子們陣陣歡呼。
“芸芸姐，你教我們用靈氣堆雪人好不好？”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仰著臉，大眼睛裡滿是期待。
芸芸笑著點頭：“好呀！不過要先學會控制哦，就像這樣……”她指尖一縷微弱的靈氣探出，輕輕托起一小團雪球，讓它緩緩漂浮在小女孩面前。
孩子們興奮地嘗試起來，雖然大多隻能讓雪花微微顫動，卻玩得不亦樂乎。靈氣，在他們眼中不再是神秘莫測的力量，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可以帶來歡樂的工具。
張長生、清婉、紅玉站在迴廊下，看著這一幕。俞懷和無空老道也在一旁，俞懷試著用靈氣捲起一團雪，無空則饒有興致地在雪地上刻畫著簡易的陣紋。
“道法自然，潤物無聲。”清婉輕聲感嘆，眼中滿是溫柔，“這才是新法該有的樣子。”
紅玉點頭：“百花宮傳來訊息，師尊已將新法引氣滋養之道融入百花秘典，培育的幾味靈藥藥性提升了三成不止。她說，這才是真正的‘道法自然’。”
張長生望著雪地裡嬉戲的芸芸和孩子們，望著俞懷笨拙卻認真的嘗試，望著無空老道在雪地上留下的、閃爍著微光的陣紋軌跡。識海中，那奔湧的信仰長河彷彿變得更加溫暖、更加生動。
【檢測到新法信仰與生活實踐深度融合，產生“煙火道韻”。】
【天道領域活性提升，規則修復速率增加15%。】
【天道大盤修復率：0.89%0.92%。】
【警告：深空未知能量波動頻率提升，強度增幅12%……關聯性分析：疑似對“煙火道韻”產生強烈排斥……】
張長生抬起頭，目光彷彿穿透了湛藍的晴空，投向那無盡深遠的宇宙。風雪暫歇，孩童的笑語驅散了陰霾，但這片看似安寧的人間煙火之下，那來自深空的、冰冷的注視，卻似乎變得更加焦躁與……危險了。
他負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煙火人間，道韻自成。想吹滅這燎原之火？且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