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城折衝府的府兵，下手有分寸，能生擒就不斬殺，能打骨折就不砍頭。
棗樹後頭，腚上中箭的爾綿保，不知道真是滿天神佛保佑，還是府兵只找帳內的麻煩，竟沒人理睬他。
爾綿保心頭暗呼僥倖，保持著撲倒的姿勢，眼睫毛都不敢動一下。
王義方手執青鋒劍，退到棗樹前方，生怕府兵攻過來。
憑他那三腳貓的武藝，隨便一名府兵一槍幹就能抽翻他，只是府兵們懶得理會他而已。
王義方知道，晉王府大勢已去，即便能重新調配帳內府，也沒有任何能力奪嫡了。
除非，除非晉王就藩，與相州大都督府長史張亮攜手，或許有一線希望翻盤。
活著的晉王帳內被押到朱雀大街，死去的晉王帳內被拖到街上壘成京觀。
京觀之前，一口薄皮棺材高高供起，裡頭的彭杏林神態安詳，彷彿對這世間已經了無牽掛。
府兵們拳打腳踢，強迫著俘虜的晉王帳內跪下，向彭杏林的遺體磕頭請罪。
“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
輓歌聲起，食官署女掌膳帶著幾名庶人，一聲聲悲歌在朱雀大街響起。
李世民率千牛衛，從朱雀大街北面駛來，看著這荒唐的一幕，不知道說什麼好。
“血債血償，斬！”
程處默一聲高喝，橫刀次第落下，大街上人頭滾滾，滾燙的鮮血在冰冷的石板上流淌。
府兵、翊衛默契地上前，割走一隻只左耳。
“彩！”
朱雀大街周圍，圍觀的庶人大聲喝采。
彭杏林的棺槨一擺，是非曲直一目瞭然，就是皇帝當前，太子也沒有退縮半步，怎麼不值得讚譽呢？
啊麼麼，想想自己為太子效命而死，太子親自率兵來複仇，那是何等的榮耀啊！
“看到那發號施令斬帳內的人不？殿中少監、太子右庶子、檢校華州刺史，後邊那官位，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能為多年同僚搭上。”
“那位是盧國公嫡長子程處默，擒頡利可汗、天柱王的狠人，他會怕免官嗎？”
“又不是沒免過他的官，曾經的吏部侍郎頭銜就被摘了，他還不是活蹦亂跳？”
長安城的庶人，別的方面未必行，唯獨在訊息靈通方面，那是外人拍馬也趕不上的。
府兵、翊衛沉默著，把晉王帳內的屍身一層層壘起來，朱雀大街上多了一層肅殺之氣。
程處默肅然走到棺槨前，朗聲悼念。
“太子左監門率錄事參軍彭杏林，起於匡道鷹揚府，雖無殺敵之力，卻有輔助之功。”
“得殿下青睞，拔擢彭杏林入東宮，彭杏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以身為殿下屏障，擋下不少明槍暗箭。”
“然天妒英才，逆賊為剪除殿下羽翼，設計伏擊彭杏林，彭君慷慨赴死，寧願橫刀自刎也不落敵手。”
“嗚呼！彭君千古！忠誠千古！悲壯千古！”
程處默的話，將彭杏林之死定義為逆賊剪除殿下羽翼，晉王帳內府全殲，東宮也佔著理。
侍立在李世民身邊的晉王師吳天德，看到這一幕，不知說什麼好。
幸好，東宮目標明確，就是全殲晉王帳內府，連行參軍吳德仁都沒遭殃。
兵部侍郎崔敦禮打馬趕來，看到眼前的場景，一聲嘆息。
帳內歸兵部管，東宮的翊衛、府兵也歸兵部管，內訌之下，死的都是大唐兒郎。
可是，這能怪誰呢？
“右庶子，晉王帳內典軍封師進何在？”
崔敦禮終於開口，打破了壓抑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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