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南笙將杯子湊到唇邊,沒有半分嫌棄,輕輕呷了一口。
出乎意料,那水帶著一種特有的清冽甘甜,瞬間潤澤了她乾渴的喉嚨。
不是玉液瓊漿,卻彷彿瞬間洗去了侯府書房裡那令人作嘔的冰冷和銅臭味。
放下杯子,舒南笙看向站在原地,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淩氏,輕聲問道:
“娘,靖安侯府那邊,可曾差人來跟您說過什麼?”
“侯府?”淩氏茫然地抬起頭,那雙哭紅了的眼睛裡滿是驚詫,“沒……沒有啊!哪有什麼侯府的人來?他們來這腌臢地方做什麼?”
舒南笙冷呵一聲。
靖安侯府。
對她當真是揮之則來,棄若敝履。
他們將真相揭開,將她掃地出門,卻連一個最微末的訊息,都不屑於送給這十六年來承受骨肉分離之痛的舒家人。
何其涼薄,又何其傲慢!
舒南笙正要開口,灶屋的破草簾子忽地被掀開,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舒南笙聞聲望去。
門口光線一暗。一個高大壯實的男人揹著破舊的粗藤條筐,一步跨了進來。
男人的身軀幾乎要堵住灶屋門口,穿著打滿補丁的獵戶短褂,褲腿上粘著新鮮的溼泥和幾抹刺眼的暗褐色血漬。
古銅色的臉龐被刻下道道溝壑,下巴上覆蓋著硬扎的胡茬,一雙眼睛不大,卻銳利有神。
這便是獵戶舒二虎了。
她的親生父親。
他顯然剛打獵歸來,肩上還扛著一柄磨得鋥亮的鋼叉,叉尖似乎還粘著點未乾的暗色血沫子。
筐裡能看到一隻剛嚥氣的野兔和兩隻更小的灰色鳥禽,毛髮被血水粘連成一綹一綹。
舒二虎放下沉重的藤筐和鋼叉,直起腰。目光一轉,落在那端坐在木椅上的陌生少女身上。
四目相對。
少女穿著月白色的細布衣裙,在這家徒四壁的屋裡,乾淨得像落在煤堆裡的新雪。
氣質沉靜如山間幽潭,卻又帶著一種優雅不凡。
舒二虎先是露出迷茫的表情,隨即瞳孔猛地一縮。
舒二虎喉嚨裡像是突然被什麼堵住了,粗重的呼吸驀地急促起來。
用力揉了一把臉,像是在確定眼前景象並非幻覺。
“你是……我的閨女?”最後兩個字在舌尖滾出,帶著一絲狂喜。
淩氏早已迎了上去,此刻激動得又落下淚來,連連點頭,“是……是她!我們的南笙……回來了!”
舒南笙站起身,朝著父親微微福身:“爹。”
語氣沉靜,沒有絲毫生疏,彷彿本該如此。
舒二虎眼眶驟然一熱,巨大的喜悅讓他高大的身軀都晃了一晃。
“好女兒!回來就好!”
然而,臉上的欣慰和喜悅還未完全舒展,舒二虎的臉色瞬間又垮了下去。
“今兒正午吃過飯,沒一會兒工夫,靖安侯府那邊突然來了三四個騎馬帶刀的護衛,還有兩個婆子。那陣仗!那氣勢!嚇得隔壁李家狗都不敢叫喚!”
他抬手指了指門口,“他們衝進院子,二話沒說!直接指著紅綃說——‘侯爺和夫人已查明,你是遺落民間的靖安侯府嫡小姐!現在,立刻跟我們回府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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