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道長而細的金光在他指間猛然繃直,顫巍巍地發出細微的鳴音。竟是一根足有成年男子手掌長度的特製金針!
“瞧瞧!好東西吧?”褚伯謙手指微動,那根長長的金針在指尖如同活物般靈巧地翻轉游走,速度奇快,幻化出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金色殘影。
“老頭子用它救過數不清的性命!刺穴入髓,能通閻羅,小子!拜我為師,學成了它,救死扶傷,這才是男兒該做的事!不比你在府裡讀書來得強?你可願意?”
那金針的流光,在舒翊寒漆黑的瞳孔裡跳躍閃爍。
他依然呆呆的。
這時,一隻微涼的手輕輕落在舒翊寒有些單薄的肩膀上。
他一個激靈,茫然地抬起頭,撞進姐姐舒南笙含笑的眼眸裡。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舒翊寒猛地吸了一口氣。
他再次看向褚伯謙,看向那金針,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飄,小心翼翼地問道:“褚爺爺……您說的是真的嗎?您真願意教我?”
褚伯謙毫不猶豫地點頭,目光熱切:“願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只要你肯學!”
“我願意!褚爺爺!我學,我願意跟您學!”
“好!好孩子!老夫今日就收下你了!天佑我褚門,終得佳徒!哈哈哈哈哈!”
褚伯謙的笑聲在堂屋裡迴盪,“翊寒啊,你今日就留在谷中,或者明日一早,讓你哥把你的行李送來!從明日起,就跟著師父,師父保管將這一身壓箱底的本事,統統教給你,絕不藏私!”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旁邊坐著的舒南笙:“南笙丫頭,你放心!老頭子說話算話,必傾囊相授!翊寒跟著我,錯不了!”
舒沉舟站在一旁,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顯然對弟弟能得此機緣十分滿意。
舒翊寒雖然肩膀被抓得有些疼,但小臉上也滿是緊張和期待。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坐著的舒南笙開口了:
“不行。”
“啊?”褚伯謙的笑聲戛然而止,愕然地看著她,抓著舒翊寒的手下意識鬆開了些。
“妹妹?”舒沉舟臉上的笑容僵住,滿是困惑。
舒翊寒也茫然地抬起頭。
在三人錯愕不解的目光注視下,舒南笙站起身。
她個子不算很高,但此刻站在那裡,自有一股氣勢。
“褚老,翊寒拜您為師,可以。但有一條——他不能留在萬安谷。”
“什麼?”褚伯謙以為自己聽錯了,白眉毛擰成了疙瘩,“不住谷裡?那如何學藝?老夫這一屋子的醫書典籍、藥材標本、製藥器具,難道每日搬進搬出不成?胡鬧!”
舒南笙對他的質疑置若罔聞,清晰地說出自己的條件:“不是讓您搬東西,是請您搬出萬安谷,搬到城裡去住。我會在城中為您尋一處清靜雅緻的宅院,翊寒每日清晨去您府上學習,日落前歸家。如此,既不耽誤他侍奉雙親,也方便您教導。”
她話音落下,堂屋裡一片死寂。
褚伯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漲紅了臉,指著舒南笙,氣得鬍子直抖:“你這丫頭!好大的口氣!竟敢讓老夫搬家?老夫在這萬安谷住了快五十年!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浸透了老夫的心血!你讓我搬出去?簡直豈有此理!”
舒沉舟也急了,連忙上前一步,低聲勸道:“南笙,不可對褚神醫無禮!學藝自然要隨師父,哪有讓師父遷就徒弟的道理?這太過分了!”
舒翊寒看看暴怒的師父,又看看焦急的二哥,最後望向一臉平靜的長姐,臉上滿是惶惑。
舒南笙心中的算盤打得極響:
其一,萬安谷山高路險,褚老頭年事已高,獨自住在此處,萬一有個頭疼腦熱或是摔了碰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早有心思勸這倔老頭搬出去,只是苦無良機。如今他自己送上門來,豈能放過?
其二,她腦中那幾張精妙的藥方已有了雛形,但其中幾味藥材的炮製調整,非褚伯謙這等老手不能指點。
她日後少不了要頻繁向他請教。若他住在谷裡,自己難道天天翻山越嶺?光是想想那崎嶇的山路就腿肚子轉筋。
如今正好,藉著老頭兒求徒心切,將搬遷作為拜師的條件,一舉兩得!
“過分?”舒南笙微微挑眉,“褚老神醫,您收徒,圖的是傳承衣缽。只要翊寒每日準時到您跟前,虛心受教,您在谷中教和在城中教,又有何本質區別?莫非您這畢生所學,還挑地方不成?”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舒翊寒身上,話卻是對著褚伯謙說的:“況且,翊寒年紀尚小,驟然離家獨居深山,於情於理皆不合。我舒家父母健在,豈有幼子長年離家之理?您若真心疼惜徒弟,也該為他周全考慮。在城中,既能安心學藝,又能承歡膝下,豈不兩全其美?”
她句句在理,噎得褚伯謙一時語塞,只能瞪著眼睛,呼哧呼哧喘粗氣。
舒南笙不再看他,轉而看向舒翊寒,語氣放柔了些許:“翊寒,你自己說,是願意一個人住在山裡跟著師父,還是每日去師父那裡學,晚上回家?”
舒翊寒被長姐清亮的目光看著,又偷偷瞥了一眼氣得鬍子翹起的老神醫,心裡其實更願意住在家裡。
他畢竟才十歲,猶豫了一下,小聲囁嚅道:“我……我想每日回家……”
褚伯謙一聽,看向舒翊寒,這孩子眼神清澈,根骨上佳,心性更是純良,正是他苦尋多年的衣缽傳人!
難道就因為這丫頭的刁難,就此錯過?
不行!絕對不行!
老頭子這輩子,眼看就要入土了,好不容易才等來這麼一棵好苗子!
絕不能放手!
老頭子臉上的皺紋糾結成一團,內心天人交戰,激烈得如同油煎火烹。
搬?離開這住了大半輩子的山谷?到一個陌生的城裡去?
不搬?這到嘴的好徒弟就飛了,衣缽傳承無望!
搬?不搬?
搬!不搬!
時間一點點過去,堂屋裡靜得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終於,褚伯謙猛地一跺腳,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搬!老夫搬!”
他死死盯著舒南笙,咬牙切齒地補充道:“但是!給老夫找的地方,必須安靜!離那些市井喧囂越遠越好,若是吵得老夫頭疼,教不了徒弟,可別怪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