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娜還算走運,上身只溼了袖口,七分褲雖然溼了大半截,好在是深色的不太明顯。
劉啟就慘了,牛仔褲從膝蓋往下全泡了水,沉甸甸地貼在腿上。
他只能把褲腿捲起來,假裝這是今年流行的復古水洗款。
“你倒是準備得挺周全啊!“劉啟沒好氣地嘟囔著。
把沒送出去的紙巾攥成一團,胡亂擦了擦溼漉漉的衣領,“接下來想玩什麼?“
珍娜環顧四周,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地指向遠處高聳的軌道:“那個!“
劉啟只瞥了一眼,轉身就要溜。
“哎!你跑什麼?“她急忙拽住他的衣角。
“打死我也不玩那個!“他理直氣壯地宣佈。
“不就是過山車嗎?有什麼好怕的?“珍娜使勁拽著他的袖子,卻像在拉一堵牆似的紋絲不動。
“我就是害怕!“劉啟站在原地穩如泰山。
“嘖!“珍娜舔了舔嘴唇,無奈妥協,“那你說玩什麼?“
“那個!“他早就瞄準了目標,麻利地指向比過山車還高的龐然大物。
“啊?“珍娜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堂堂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放著過山車不玩,居然要去坐摩天輪?
27米高的摩天輪靜靜矗立,18個透明卡座緩緩轉動。
理論上這裡能看到遠處的城市風光,但大白天除了刺眼的陽光什麼情調都沒有。
轉一圈要二十多分鐘。
說白了,劉啟就是找個地方歇腳。
上次來遊樂園坐過山車時,他還讓broky裝殘疾人混過快通通道。
這次沒帶工具人,只能出此下策。
他算盤打得精,卻沒料到狹小的卡座裡氣氛有些微妙。
兩人人手一支冰淇淋,並肩坐著,只能聽見舔舐冰品的細微聲響。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高空小空間裡,連呼吸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其實在這兒感覺挺自在的。“沉默許久後,珍娜突然開口。
“嗯?怎麼說?“
“至少沒人認識我,也沒有記者追著問東問西。“
她伸出舌尖,在粉色的草莓冰淇淋上慢悠悠地轉了兩圈,帶著奶油縮回嘴裡。
“那是你名氣還不夠大。“劉啟習慣性逗她。
“等你拿個奧斯卡試試,看他們拍不拍。“
“少來!“珍娜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
“我連獎盃都沒摸過呢,哪像你,家裡都擺不下了吧?“
“Netflix給你定製的《星期三》不是挺有希望的嗎?總能拿個獎吧?“他隨口問道。
“電視劇不算!“她挺直腰板,一臉認真,“我說的是電影!“
劉啟好笑地看著她:“你跟我比這個幹嘛?我又不是你們演藝圈的。“
他已經三兩口吃完了冰淇淋,咔嚓咔嚓嚼著蛋筒,又補了句。
“不過我後面還有比賽,到時候叫你一起上臺捧杯?“
“你怎麼不說等我拿獎了叫你上臺?“她終於沒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噗——“
“噗——“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都覺得這段對話特傻。
……
夜色漸深。
十字路口車水馬龍,一座造型奇特的天橋橫跨其上。
圓拱形的通道向四面延伸出樓梯,活像只張牙舞爪的機械章魚。
劉啟和珍娜剛用完晚餐,正漫無目的地閒逛。
一整天泡在海洋公園的後果就是,連她這樣的瘋丫頭此刻也累得腳步虛浮,走起路來像踩在棉花上。
劉啟倒是還有餘力,一邊陪著她晃悠,一邊暗自琢磨著心事。
自從那次深夜長談後,珍娜對就對劉啟表現出一種突飛猛進的親密。
倒不是說以前不親近,只是現在這種相處模式,總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膩歪。
她找他從來沒有什麼正經事,不是吃飯逛街,就是爬山聊天。
除了還沒牽手接吻滾床單,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有好幾次,劉啟都想直接問她:“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得了?“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確實享受和這個小瘋子在一起的時光。
但從未談過戀愛的他,實在分不清這份悸動究竟是喜歡還是單純的投緣。
就在這種糾結中,他這幾天像個盡職的男朋友一樣陪她到處瘋玩。
“想什麼呢?“珍娜注意到他心不在焉的樣子。
“工作上的事。“劉啟隨口搪塞。
“怎麼,陪我還不如打比賽有意思?“
“那倒不是。“他撓撓頭,倒是真有點煩惱了。
“趁著假期可能要回國一趟,官方說有重要的事。我是真怵跟他們打交道。“
珍娜笑著撞了下他的肩膀:“肯定是好事。以你現在在圈子裡的地位,在國內應該是獨一檔了吧?“
“呵,希望借你吉言。“他扯出個笑容。
兩人不知不覺走上了天橋,默契地放慢了腳步。
她住的酒店就在天橋左側,而他得往回走去取車。
這條路,他們已經走了四天。
圓形的過道里,他們倚著欄杆坐下。
下方是川流不息的車燈,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閃爍。
平視望去,高樓擠滿了視線,只留下幾線縫隙,透出深沉的夜空。
“明天幾點的飛機?”
“早上九點,你就不用送我了。”
“我壓根也沒想送。”
珍娜斜了他一眼:“那我走了。”
“嗯。”劉啟轉過身,正對著她,擺了擺手,“拜拜。”
“你不回去麼?”
“你先走。”
“那,拜拜!”她也揮揮手,站起身。半長的髮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她背對著過道,面朝車流。
劉啟等著她邁步離開,一級級走下臺階,直到身影消失。
可珍娜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
她慢慢轉身,忽然喊道:“我喜歡這裡!”
“你說什麼?”橋下車輛轟鳴,劉啟沒聽清。
她雙手攏在嘴邊,再次大聲道:“我說,我喜歡這裡!”
珍娜按著帽子,灰藍色的眼睛彎成月牙,笑著看他。
劉啟下意識的別過臉,避開她的目光。
再回頭時,她已撲進他懷裡。
珍娜摟住他的脖子,生澀而熱烈地吻著他的臉,他的唇,最後將額頭抵在他的鼻尖。
劉啟後退一步,又上前緊緊抱住她。
他們跌坐在長椅上。
夜風拂過天橋,車流依舊奔湧。
然後呢?
當然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