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哥,這邊請。”阿燦手一伸引著陸嘉衍往外走。到了外頭,阿燦走進一家二葷鋪。
阿燦掀開湘妃竹簾,撲面而來的肉香裡裹著陳年花雕的醇厚。這間掛著“春和坊“鎏金匾的二葷鋪,可是不供尋常人的。
如今檯面上雖說是“大眾小酌“,可那副“蘇造傳香“的楹聯,分明是軍機章京的手筆。
這裡是名角們唱完戲叫吃食的地方。二葷鋪和二葷鋪也不一樣,這一家往來都是官員。以蘇造肉、清醬肉為招牌。尋常人真消費不起。
四九城有傳言,這蘇造肉就是宮廷菜。儘管看上去就是宮廷滷煮,但工序並不簡單。
這鍋蘇造湯自幾十年前起便沒斷過火候,每年立春用玉泉山水配六必居黃醬吊湯,夏至添杭州貢菊消暑,霜降則換祁門紅茶入饌。老雞、棒骨、二刀肉一天一換。
掌勺的鄭三爺祖上在光祿寺當過差,灶臺邊那套鏨刻著“上用“字樣的銀製調料盒,至今還按當年的規矩,用御醫配的料包。
這家二葷鋪基本還原了宮裡做法。案板上碼著市場上最好的鮮貨:豬肺用井水湃足三個時辰,經竹篾刷子三揉三洗,焯水後浮不起半點血沫;大腸翻出雪緞似的脂膜,拿雲南細鹽混著香灰細細搓過,透著瑪瑙般的通透。最絕的是那方取自黑毛豚肩的“蝴蝶肉“,肌理間霜花似的油星,正隨著老湯的咕嘟聲漸漸化作琥珀色雲紋。
阿燦顯然是常客,進門時掌櫃的腰彎得比見著親爹還低。安排他們進了小隔間。
跑堂捧來兩個小碗,碗底沉著三片薄如蟬翼的“蝴蝶肉“,湯麵上浮著幾點金黃的油星,各式豬雜沉在碗裡。單這一小碗便是南城百姓一月的嚼穀。
陸嘉衍舀起一勺湯,舌尖還未觸及,鼻腔已盈滿湯頭交織的馥郁。那豬腸已經燉的酥爛,卻仍保留著幾分脆韌,此時他才知道什麼是天宮。和路邊滷煮那是雲泥之別,難怪一小碗就是三塊大洋。
“陸小哥,咱就開門見山了。”阿燦慢條斯理地說道,“表留下,錢容貝子爺週轉幾日。這一千五百大洋的莊票你先收著,這三塊老懷錶是貝子爺的心愛之物,權當信物。廊坊那兩家鋪子的地契,明兒個我差人送到府上。”
他頓了頓,夾起一片清醬肉,“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這門,便是爛在肚子裡的話。”
陸嘉衍心頭猛地一沉,握著票據的手微微發顫。貝子爺這是要把祖產都搭進去啊!
那廊坊的兩間鋪子,可是老王爺留給側福晉的體己錢,年年光流水就有三萬。更別提那三塊懷錶,都是頂級貨色,只是有些老舊罷了。
陸嘉衍面上仍掛著恭敬的笑,將莊票仔細收進貼身荷包,可心裡已打定主意:
明兒個一早,得趕著去一趟王爺府。福晉雖是個婦道人家,可到底是正兒八經的格格,最重規矩。
這事要是不說清楚,等福晉從別處得了風聲,自己這個牽線搭橋的,今後怕是損失更大。
不料第二天,福晉倚著紫檀雕花榻,指尖捻著一串沉香佛珠,聞言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正經營生怕什麼?我還得謝謝妹妹養的好兒子,知道孝敬我這些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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