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駕勤王可是大功,再加上對面這年輕人的身份特殊,乃是皇帝欽點的第一功臣,根本不怕事後會被沒了功勞,因此如今在場眾人的心中已經蠢蠢欲動了。
可考慮到其中風險,大家便又勒住了心中的烈馬,脖頸輕微扭動間不斷地交流著眼神。
“大同中屯衛指揮使與定遠侯有過命的交情,諸位不必擔憂!”
就在現場氣氛一時間僵持不下之際,本來一直沉默著的史昺突然出聲道:
“只等趙指揮使領兵與我軍匯合,屆時不怕瀋陽中屯衛不答應。”
“此事當真?”
史昺話音剛落,對面的人群中當即有人雙目一亮,他聞言抱起雙臂自信滿滿道:
“假不得!”
周光美以為史昺這是在詐唬河間衛的人,於是待其說完話後沉聲道:
“諸位可再考慮考慮。”
說完,他便將史昺叫到一邊悄聲問:
“大同中屯衛的指揮使何時與我有交情了?”
“光美莫非忘了?”
見周光美臉上的困惑做不得假,史昺皺起眉頭反問道:
“去年景州之戰,趙芒跟著咱們衝鋒的時候被金順的人圍在了中間,是你又領著咱們殺回去救下他們的啊!”
“金順。。。。。。”
史昺的話一出,周光美恍惚間耳邊似乎又聽到了那幾句話:
“周千戶要拋棄我們了嗎?”
“真沒想到,周千戶竟然會折返過來救我們!”
“下官叫吳彥卿,周千戶的情我記下了!
想到這裡,已經知道趙芒是誰的周光美這才恍然道:
“原來是他,吳彥卿當時的上司,那個副千戶。”
“正是他。”
史昺見周光美已經回憶出那人是誰了,於是點頭道:
“景州之戰後,趙芒升為千戶,後又多有戰功,累功升至大同中屯衛指揮使。
光美對趙芒有救命之恩,不怕他不來助我們!”
“那為何趙芒至今未有動作?”
史昺話音剛落,周光美立刻皺起眉頭悄聲道:
“河間府三衛彼此駐紮的距離並不遠,如今河間衛的武官已經都到了,瀋陽中屯衛指揮使與我素無交情也就罷了,大同中屯衛可也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這。。。。。。”
面對周光美的疑問,史昺的面上亦是有些遲疑,在他的設想中,如今可是立下大功的好機會,再加上趙芒還曾被己方救過一命,沒道理對方至今連個屁都不放啊?
“將軍!”
就在周光美與史昺兩個人面面相覷之時,突然,堂內的河間衛武官中有人出聲道:
“不若我等待趙指揮使遣人回信後再做打算,如何?”
“軍情如火,豈可耽誤!”
看出對方顯然是懷疑剛剛史昺說的話,周光美訓斥一聲後正欲再罵,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道:
“趙王倒行逆施,順天府有數十萬京衛,等諸將反應過來,哪裡還有他篡位的機會?
屆時等陛下脫困,問得在場諸位此間言行,莫非本將要回復曰‘大家都在等著’麼!”
“這。。。。。。”
河間衛眾人一聽頓時支支吾吾起來,他們知道,若真讓人救駕成功了,屆時等朱高煦重新執掌天下,就以自己現在的表現就算不被清算,日後也肯定討不得好。
對面的周光美見狀,知道自己的威脅起了效果,於是立刻又學著當初漢王的模樣道:
“本將去歲還只是青州左衛指揮指揮使家一屆舍人而已,縱使沒有廢太子作亂,今後不過是襲得父親官職,在青州蹉跎一生。
縱使運氣好到了極點,最多也就是去五軍都督府當幾年差,卸任後終歸還是指揮使罷了,可如今?”
可如今?
周光美話才說完,堂內眾人不由自主的就開始比較起來。
明代的指揮使乃是正三品的命官,不可謂不貴,可這貴也要看是和誰比,要知道從三品往上數,足足還有著四個品級壓著。
與歷朝不同,明代的勳貴乃是超品,公侯伯三個等級中,侯又要比伯高一等。
也就是說,就算把周光美算作三品官,可以如今他定遠侯的爵位來比較,也是足足升了六級!
而周福、王斌等國公則是七級。
除了戰爭,根本沒有其他方式能讓武官們能夠坐火箭般向上升官。
堂內眾人都不是什麼淡泊名利的,他們對於去年新君登基後不要錢般封下去的官職或是爵位早就眼紅了!
只是。。。。。。
後世有句流行的話,“失敗了才叫叛變,成功了叫革命”。
這句話其實是句歪話,河間衛眾人雖然沒有聽過,可其中道理卻是古今通用。
去年漢王造反前,即便朱瞻基的刀都快架到靳榮等人的脖子上了,他們心中卻依舊懷揣著僥倖心理,如今河間衛沒有生死間的壓力,自然更是不肯搏命。
眼看堂內眾人還是不肯表態,周光美心中更是惱怒,恨不得當場就把這群人弄死。
可他也知道若沒了這幫人,則自己更加難以掌控河間衛,畢竟他不會分身術,無法一個人指揮五千士卒。
強忍下怒氣後,周光美鬆開捏緊的拳頭,沉聲道:
“諸位再好好想想。”
說完,周光美便向門外走去,他打算走一走轉一轉,反正這裡有史昺看著,倒也不怕河間衛的武官們跑了。
半盞茶後,等他靠近陳巨家的祠堂時,卻見前方一座高大的門洞式建築正立於眼前。
“牌坊?”
周光美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建築,搖頭笑道:
“這玩意有個屁用。”
牌坊上立著塊匾,雖然因為天黑的關係看不清字,但他知道,上面無非寫著些彰顯忠孝節義的話罷了。
身邊親兵所舉的火把在微風中搖曳著,火光之下,那道高大削瘦的影子突然頓住了。
“牌坊。。。。。。”
再次唸叨了一聲建築的名稱後,周光美這才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