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王盛的面色隨著思考的深入不斷變換，知道其已經異動的鄭玉沉聲道：
“王指揮，該做決定了。”
“。。。。。。”
王盛依舊沉默，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彷彿賭桌上已經輸紅了眼，正準備做最後一搏的賭徒一般。
“孃的！”
終於，在大罵一聲後，王盛攥緊拳頭轉頭看向中軍的方向道：
“拼了，且先為定遠侯弄死梁成，再引勤王大軍去賺保定！”
說幹就幹，王盛到底是職業武官，深知此時該做什麼的他立刻令人將僅剩計程車卒聚齊，接著跨上馬走到部下們門前高聲道：
“去歲廢太子倒行逆施，暗害先帝在先，明害陛下在後，我等不知其中內情，竟響應廢太子出兵對抗陛下，本應死罪！
萬幸陛下有海納百川之量，未與我等多做計較，這才有了我等的一條生路，這樣的大恩，保定前衛豈能不報？”
“。。。。。。”
王盛一番話說完，現場的殘兵敗將們卻是應者寥寥，但他毫不在意，“鋥”一聲拔出腰間長劍指向中軍處道：
“都指揮同知梁成，假傳五軍都督府與兵部調令，讓咱們保定前衛去進攻陛下愛將定遠侯，本將與鄭指揮使自然不願從之，可這廝卻全然不顧同僚情誼，帶著其他四位的人馬來殺我等！”
“狗日的梁成！”
不知是誰突然大罵一聲打斷了王盛的話，但也正靠著這個人的一聲罵，今天受了一肚子氣計程車卒們頓時紛紛對著梁成先人開始了輸出，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熱烈起來。
王盛見狀不禁暗自點頭，等罵聲稍微作小，他立馬接上道：
“今日若非定遠侯及時來救，我等早就被梁成害死了，陛下的大恩咱們沒去報，難道今天的大恩也一樣不去報答麼？”
王盛睜著眼睛說瞎話，全然不顧勤王軍還往他營地裡放了幾把火，總之就是要給自己接下來轉投勤王軍的行為尋找合理性。
當然，大義和名分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利益。
“去歲漢王府的人跟著陛下進京，事後他們的封賞諸位也是看在眼裡的，定l遠侯年不過二十，如今已經是侯爵了。
當然，定遠侯這般的人物往上倒數一千年也是少有的，但為了自己，為了家族掙今後與大明共休慼的世襲，諸位就不想了嗎？”
哪個大頭兵不想當世襲武官？
與剛剛空洞的大義不同，王盛這些話卻是撓到了不少人的癢處。
通常來說明代的世襲武官是指副百戶及以上的官職，但總旗、小旗這些官職也是可以世襲的，只不過並不能保證世襲而已。
畢竟大明的軍戶這麼多，如果每一個低階武官都能世襲的話，那整個大明的軍隊中就會失去流動性了。
當然，這其中有些世襲武官的襲職機率是要比其他人更大的。
洪武之時，就算是那些那些指揮使一級的舍人，也即軍戶長子們要是想要襲職的話，也必須透過考試，如果考不過去就要充軍，另從他的兄弟裡選人繼續考試。
而就在二十多年前太宗皇帝打入南京後，為了獎賞靖難功臣，太宗便規定了他們的後代襲職時無需考試。
當然，為了安撫一眾開國功臣們，太宗也更改了洪武時的規定，自此舍人們考試三次不過才會另選他人來考。
但不管怎麼說，此後開國功臣們還是被靖難功臣們壓了一頭。
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成王敗寇，可這一切在去年就又發生了變化。
洪業皇帝打入北京後，討罪功臣們便也獲得了與靖難功臣們一樣的優待，且戰後新封的武官們數量如江海一般，誰看了不會眼紅呢？
所以如今機會就在眼前，若是跟著定遠侯打進北京勤王成功，屆時自己不也能加入那個原先眼紅不已的群體了？
“跟著定遠侯，打進北京去！”
“打進北京，俺要娶個漂亮媳婦！”
“殺進北京報陛下大恩——”
大義有了，目標也有了，當保定前衛的營地裡剩下的這兩千殘卒終於喊出了一股精氣神後，王盛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下他可以出兵了！
就在保定前衛與茂山衛合流一處，勉強湊出一個衛開始向中軍處進發時，周光美正好領著騎兵往南邊衝鋒。
剛剛在發現無法一鼓作氣拿下樑成後，他便第一時間調轉方向準備殲滅保定軍團的騎兵，以徹底打斷保定軍團的腿，使對方失去機動力量。
可敵軍騎兵統領，保定中衛指揮使卻也不傻，原先領著騎兵一直吊在勤王軍騎兵身後的他前腳才看到周光美調轉方向，後腳他就已經領著部下同樣操作了。
如今劉茂聚集起來的騎兵不過兩千餘人，根本不可能戰勝周光美，因此如今他在面對對方時的最佳策略就是你追我逃的游擊戰。
只要能干擾到勤王軍繼續進攻中軍大營，那麼保定軍團騎兵的任務就完成了。
“哼，帶著五千人就敢衝三萬人的大營，這下我看你怎麼抉擇！”
就在劉茂正得意地心中冷笑之時，前面的騎士突然驚叫起來道：
“劉指揮使，前方有敵軍！”
“什麼！”
劉茂聞言亦是嚇了一跳，以為勤王軍的大部隊到了，可在藉著火光看清對面列陣的乃是打著茂山衛以及保定前衛旗號的部隊後，他立刻破口大罵起來：
“王盛，鄭玉，狗賊！”
“點火，射擊——”
還不等劉茂反應，遠處就已經想起了一陣“霹靂啪啦”如爆豆般的巨響，當滾滾硝煙升空之時，自己這邊的佇列內立刻便有不少人“哎呦”一聲落了馬。
“往左跑，快點轉向！”
眼看前方道路受阻，劉茂立刻下令全軍開始轉向，他身旁的鼓卒旋即變換節奏，一時間幾乎將令鼓都要敲出火星子了！
“哪裡跑！”
就在保定軍團的騎兵剛剛勒著韁繩完成轉向，預備朝左邊逃命時，身後一道響雷突然炸開：
“周光美在此，敵將受死——”
“唰——”
一點寒光閃過，還沒等劉茂反應過來，後背上那瞬間出現的寒意便消去了他所有的氣力。
“我不甘心。。。。。。。”
心中默默唸了這麼一句後，這位倒黴的三品武官就這麼兩眼一黑，隨後“彭”的一聲一頭栽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