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福記

第230章 是瑾瑜之瑜,還是草木之榆-1

待二人離去,官家才向韓知院、沈惟清道:“惟清那裡,便按先前說的辦吧。審刑院的事先放一放,讓惟清協助壽王將郊祭之事辦妥再說。”

他頓了下,聲音低沉下去,“九年前的事,朕不希望再次發生。”

韓知院、沈惟清齊齊應了,告退而去。

阿榆才知官家這是跟韓知院借調了沈惟清,希望他能保護壽王,相助壽王順利完成此次郊祭。

只是此事說了一半,那邊安泰拉了高御史告御狀來了。

這些自然與她這小廚娘無關的。

於是,見沈惟清等人離去,她行了一禮,欲隨二人一同離開。

她自覺無甚存在感,該辦的事辦完了,悄無聲息離開才是對所有人的尊重。

但官家偏注意到了她,偏喚道:“阿榆,你且留下。”

阿榆無奈,只得頓身,“陛下還有何吩咐?”

官家打量著她,沉吟著問:“你也叫阿榆?是瑾瑜之瑜,還是草木之榆?”

阿榆垂目道:“陛下,民女命若草芥,自然是草木之榆。”

官家道:“胡說,蘇中丞之女,怎會命若草芥?”

想來被高御史坦然認錯的胸襟所感染,他默了片刻,說道:“當日季成之事,朕也有些負氣了。朕會追諡其為文思公,命州府為其修葺墳墓。待沈惟清服滿,你便以蘇家女名義,與他成親吧!”

“蘇、蘇家女啊……”

阿榆頓在那裡,眼眶微紅,定定地看著官家。

無法否認,官家其實是個細緻仁恕之人。

他看出阿榆與沈惟清有情,但並未趕在沈綸去世前成親,猜著或是因為阿榆身世遭遇的緣故,想起蘇中丞的耿介無私,便覺還是成全二人才好。

此時官家見阿榆眼底有晶瑩之色,也不怪她無禮,溫和說道:“裴校尉那邊,你不用憂心。蘇中丞身後無嗣,蘇家斷無將獨女更名改姓之理。”

阿榆不答,依然端端正正行了一禮,退出文德殿。

官家看她離去,向王季豐道:“季豐,你看她,像不是像當初四弟家那小瑜兒?”

王季豐道:“小的瞧著,那眉眼的確有些像。哎,小的記得,魏王那幼女,還是官家給取的名字呢!”

官家道:“小女孩兒總要嬌弱些。當初打發四弟他們去房州時,我本想著將小瑜兒留下來。後來想著,四弟必定不捨,四弟妹那性子,不知會怎樣猜忌於我。誰知那孩子居然沒能熬到房州。哎,吾家瑾瑜啊,多聰明一孩子!”

王季豐瞅官家一眼,誠懇地說道:“官家是厚道人,才將這些事記在心上。依小人看,這小娘子呀,就是太聰明瞭,才遭了天嫉,早早收走了她。”

官家沒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下方空蕩蕩的大殿。

當初,就在這福寧殿,四弟問他這個三哥,放眼這邦國天下,可以他與妻小容身之地?

彼時他心底也曾柔軟了一瞬,想起當年太祖起事,他與四弟被追兵逼入山野。重傷之餘,他讓十二歲的四弟先走,四弟果然聽話地走了。

當時他心裡不知是欣慰還是難受,只默然想著,四弟如此知趣,應該能在那亂世活得長久些吧?

然而都沒半個時辰,四弟就回來了,渾身是血,卻帶回了藥和食物。

年少文弱的四弟打劫了落單的追兵,取走了追兵的性命,拿到了能救三哥的傷藥和食物。

當時他抱著四弟就掉了淚,發誓一定會好好看顧這個幼弟。

何時開始看四弟不順眼呢?

第二年二哥被部下披上黃袍,擁上皇位;第三年太后薨逝,因前朝亡於幼主之手,臨終勸二哥傳位弟弟,莫傳幼主。

二哥應了,他自然是竊喜的。

他們兄弟打下的江山,自是他們兄弟才能看顧得更好。

或許因這樣的念頭,漸漸地,他看著那江山百姓,那文武士庶,所思所想所念,與往昔總有些不一樣。

他自己未曾察覺,但二哥必定察覺了。

後來,他納個美人也被訓斥,奴僕取些木料也被責備……

他入宮的時候越來越少,倒是四弟常被召入宮中敘些家常,聊些時政。

那個雪夜,斧光燭影,他狼狽而去;

但第二日,到底是他繼統承祧,嗣神器,寧萬邦……

笑到最後的終是他。

但很多時候他都在想,若他不曾翻轉生死榮衰,坐到那個位置的人,會是四弟,還是二哥的那兩個皇子?

都可能吧?

太后去世時,二哥的孩子誠然年幼;但十五年後,倆侄兒早已長大成人,年長的那個只比四弟小了四歲。

四弟和兩個侄兒,終究成了橫亙於他心間的三根刺。

既是刺,哪忍得住將其一一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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