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饒有興趣,“哪一句?”
“他說阿塗殺雞都不敢看,這句便錯了。阿塗不僅敢看殺雞,還敢殺雞。
據說在鄉間時,他見下人宰雞整治得不甚乾淨,每每親自動手宰雞,收拾得乾乾淨淨,親下皰廚看著火,燉好雞後,又親手端給祖父食用。
他喜歡在食店待著,其中有個原因,便是想跟我學幾樣好菜,回頭做給翁翁吃。”
高御史不覺動容。
高老先生當年接走幼子,自謂享那含飴弄孫之樂,讓他專注朝堂之事,勿為老父分心。
他雖每月致信問安,但如幼子老父這些相處事宜,並不曾留意過。
阿榆已緊跟著說道,“高御史貴人事忙,將幼子寄養老家十餘年,不知小郎君性情,原也不奇。但小郎君承歡祖父膝下,也算盡心盡力。
敢問高御史,他代父盡孝十餘年,可算恪守人子之義?
高御史口口聲聲說他是不孝兒,請問,他不孝在何處?”
高御史略略一頓,便向官家跪地請罪,坦然道:“陛下,臣身為人子,不曾盡心事父,是為不孝;身為人父,不曾顧念體察,是為不慈。此臣之過,臣有罪!”
官家也意想不到,阿榆不過說了幾句,便讓高御史服軟了。
但這也見得高御史耿直之人,並不文過飾非,認錯認得也乾脆爽快。
官家素來喜愛這般的臣子,當即笑道:“高御史一心撲於朝事,忠正勤懇,想來也是老先生之期望,不至於不孝不慈。常思己過,亦是君子之行。若覺有失,日後多多彌補也便是了。”
高御史恭謹道:“臣領命!只是臣那五郎至今不見蹤影,還盼安都帥儘快交出才好。”
安泰暴躁,“高御史,我早就說了,我也不知他們去哪裡了!是你家那小滑頭拐了我女兒!”
高御史便怒了,“五郎溫和聽話,哪是什麼小滑頭?必是你女兒天不怕地不怕,把他拐走了!”
安泰捋起袖子冷笑,“我原也以為你那小郎君溫和聽話,但我女兒後來跟我說了,他滿肚子的壞水,一串串的往外冒,整起人來都不帶眨眼的!”
“你!”
若非顧忌著官家當面,高御史也想捋袖子了。
官家擺手止住二人爭執,看向阿榆,“你如何看?”
阿榆道:“阿塗那心眼子,十個七娘也跟不上。”
安泰頓時面露得意。
阿榆又道:“不過阿塗想冒壞水,十個阿塗也不夠七娘打的。”
安泰更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生的!”
高御史差點吐血。
阿榆緊接著道:“但阿塗喜歡七娘,不會對七娘冒壞水;七娘也喜歡阿塗,所以也不會打他。這兩人一個有腦子,一個會武藝,走到哪裡都不會吃虧。倒是得罪他們的壞人,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安泰便呵呵地笑出聲來。
高御史盯了他一眼,心頭雖憋屈氣惱,卻也發作不出來。他忽然發現,他對幼子真的極不瞭解。
不如安拂風,也不如眼前這位古靈精怪的蘇小娘子。
官家和藹道:“這倆孩子任性而為,卻不曾想過家人會如何焦急。他倆吵翻了天,無非因為找不到自家孩子罷了。阿榆,你若猜到他倆去向,解決了兩家的大麻煩,也算為朕分憂了!”
阿榆笑道:“這有何難猜的?他倆要在一起,但高御史不同意。阿塗鬼精鬼精的,必定誘著七娘跟他回老家見祖父,順便還會教七娘怎樣討祖父歡心。老先生早盼著抱重孫了,眼見門第相當,孫兒喜歡,小娘子品貌又出眾,哪有不喜歡的?待祖父認可了七娘,還怕高御史不認?”
高御史聽得汗流浹背,卻不得不承認阿榆說得極有道理。
安泰已叫道:“老高,你老家在何處?我們這就奔你家看看去?”
官家斥道:“胡鬧!郊祭之事在即,你準備往哪竄呢?叫人過去看一眼,小倆口沒事的話,留他們在那邊盡孝也無妨。”
他轉頭看向高御史,“高御史,若二人真的一同去了老先生那裡,朕來給你們兩家保個大媒,成全了那倆孩子如何?”
高御史忙行禮道:“臣領命!”
不領命還能如何?他家小郎君真帶了人家小娘子歸家,一路同行同宿,他敢說一句不同意,安泰那莽貨真能拆了他高府,連官家都不會幫他。
安泰喜不自勝,同樣道:“臣謝陛下賜婚!”
官家客氣了一句保媒,他便打蛇順竿上,說成官家賜婚了。官家自然不會否認,擺手令他們退下。
離開之際,高御史眉眼間也已有了幾分喜意,看安泰也順眼多了。
無他,五郎得官家保媒或賜婚,未來誰不高看一眼?
一朝入仕,仕途也會順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