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福記

第42章 竹林幽勝地,宜埋屍(四)

“……”

阿塗見阿榆面露猶疑,更是慫恿道:“小娘子,你得相信我!這邊有我就夠了!那七娘子,從哪來就讓她回哪去吧!”

安拂風正匆匆趕回食店,還未踏進後院,恰聽得阿塗的話,頓時面籠寒霜,按著劍走出,喝問:“臭小子,你說什麼呢?”

阿塗大驚,兔子一樣竄到阿榆身後藏了,方壯著膽子道:“小娘子,她對客人就是這副模樣,動不動抓著劍橫眉豎眼,您說這能成嗎?”

安拂風怒道:“哪裡不成了?至少沒有不開眼的惡棍敢來找麻煩。”

她其實很期盼能遇到柴大郎之流的傢伙過來找茬,讓她有機會一展身手。可惜柴大郎那次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連吃霸王餐的都不曾遇到。

阿榆倒沒覺得安拂風隨身帶劍有什麼不妥,卻有些擔憂她的小食店,邊揉著膝邊道:“別的都不妨,別把客人嚇得再也不敢來。”

安拂風道:“不會。我跟他們說,下次再來就是回頭客,會送一碟蜜餞或醬菜;一個月過來用膳滿五次後,每次加送一樣素菜;滿十次,每次加送一樣葷菜;若肯預交一貫錢的,結帳時打九折,預交三貫錢的,打八折!”

阿榆眼睛一亮,“還能這樣!”

安拂風便將白木香腳下的一隻布袋拎來,一把倒出,竟是滿滿一袋的銅錢。她兩眼放光地說道:“看,好幾個人交了錢!這裡有十八貫了!只是阿塗榆木腦袋,偏覺得虧了,怎麼都不肯收起這錢。”

阿塗痛苦道:“小娘子,你看,你看,她就這麼瞎搞!這都什麼事!簡直敗家,敗家!下面可怎麼收場!”

阿榆目瞪口呆地看著腳邊成串的錢,“你這打折誘哄客人的主意,誰給你出的?”

安拂風得意道:“這主意多簡單,還用人教?我看兩天就覺得可以這麼幹!”

阿塗道:“你怎不算算,打八折咱們少賺多少!”

安拂風鄙夷,“還用你說!我早就算過了,只要這些客人下次、下下次繼續在這邊用飯,賺得只會比先前多得多。若他們能帶來朋友,朋友再帶朋友,朋友的朋友再帶朋友……哪怕其中只有一成人願意預交定錢,咱們的食店都能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很快能擴大鋪面,甚至開第二家,第三家!”

阿塗吸氣,也不知該如何辯駁,只拉著阿榆,“小娘子,你看這女人!”

阿榆頓了下,然後溫柔地拍了拍阿塗的肩,“阿塗,我覺得吧……這掌櫃,咱不如就讓七娘子當了吧!不出十年,指不定咱們鋪子能變成樊樓那樣的正店。”

阿塗張嘴,“啊?”

安拂風卻大為興奮,信心滿滿道:“阿榆,你若肯放手讓我幹,何須十年,五年,不,三年足矣!哎,原來開鋪子這般有意思!早知道就不想著去審刑院了,白白給沈惟清那隻狐狸算計了一回!”

她說得興起,越性搬了張凳子坐下,跟阿榆細細說起自己的計劃。

阿榆認真聽著,對她的主意甚是讚賞,說道:“我聽著不錯,你只管放手試試去。若缺人手,可以阿塗幫著你。”

於是,本來想趕走安拂風的阿塗悲催地發現,能管束他的人,除了阿榆小娘子,又多了個更不講理的安家七娘子。

嗯,阿榆小娘子手段雖兇悍,但還是講理的,可安七娘子只想拿錢說話,根本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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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阿榆說了無須請大夫,沈惟清還是延請了相熟的翰林醫官來為阿榆診脈,但彼時阿榆已經服了藥睡下。沈惟清猜著,多半是她那位神通廣大的凌叔給預備的,也便放下心來,叫阿榆休息一兩天,隔日再去找鸝兒問話。

阿榆聽沈惟清傳話讓她休息,只當他蛇毒未清,需要休養,不免跟阿塗、安拂風抱怨了幾句沈惟清的“嬌氣”,不得不“遷就”他的身體狀況,也留在食店養傷。

沈惟清很擔心阿榆的陳年舊傷,但阿榆卻未將這事放在心上。

她甚至已經記不起,那是什麼時候落下的傷。

或許,是八歲,或九歲,剛到臨山寨那兩年吧?

那些年月,和野狗奪食之事應該常會發生。她早就記不起宰過多少野狗野獾甚至小野豬。彼時她活下去的唯一倚仗,便是一把藏在袖中的剔骨刀。

那是她最親密的夥伴,不僅能保護她,還能讓她時不時打個牙祭。

雖然人人欺她,人人辱她,但她無所謂,也無從細想。

她只知這人間渾濁骯髒,舉世皆可厭,舉目皆可殺。

然後,活著。

至於有沒有受傷,會不會落下病根,誰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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