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福記

第25章 有心逢有意,綁匪遇劫匪(一)

那日後,她再沒見過細雨。

隨爹孃離開京城前夕,他們最後一次聽到細雨的訊息。

據說,她嫁得很好,很幸福。

而凌嶽,在這之前便失蹤了。

很多人說,他已經死了。但這話阿榆是不信的。

那樣飛天遁地般的男人,跟神仙一樣,怎麼會死呢?

阿榆猜對了,凌嶽果然沒有死。

多年後,他在臨山寨找到了她。

曾經清剛俠氣的少年郎,燒燬了俊秀的面孔,成了裹在斗篷下的一道孤冷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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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著往事,凌嶽的聲音飄忽在夜風中,似摻雜了幽魂嗚咽般的慘淡。

“是我們幫細雨做了決定,讓她無可選擇,嫁入鮑家。我們都說,這樣對她更好。”

他們覺得那是對喬細雨好,可十一年後,再聚京城,他面目全非,她一坯黃土。

阿榆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白天,她如旁觀者般,看仵作掘墳開棺,拾起一塊塊白骨,丟入地窖中蒸洗檢查……

可那些如同死物的白骨,竟是細雨,阿孃視若親人的貼身大丫鬟,從小抱她照顧她的細雨!

阿榆問:“凌叔確定,她是冤死?”

凌嶽道:“我確定。一年前,細雨出事前,鮑廉曾因過失被彈劾,險些丟官;細雨出事後,鮑廉起復,且官位略有上升。”

阿榆慢慢道:“我知道了。”

凌嶽便再無言語。一陣風吹過,他已從原來站的地方消失,窗外徒留樹枝晃動,搖曳如鬼影。

阿榆也不關窗,怔怔地看著眼前無處可逃的漆黑的夜。

她臉上依然滿是水跡,溼淋淋的,但眼睛偏偏乾澀得很,半點淚意俱無。半晌,她甚至慢慢咧開了一抹嘲諷的笑。

“阿爹,阿孃,你們想保護的人,一個,又一個,都被人拆了骨頭,吞了血肉呢……呵!”

她輕笑著,卻忽然別過臉,陰戾喝問:“誰?”

手中寒光一閃,她的身形已消失於原地。

剛走到近前的阿塗眼前一花,便覺出冰冷的剔骨刀貼在脖頸上,差點嚇尿。

“別、別……小娘子,小娘子,是我,是我啊!”

阿榆審視著他,“你聽到什麼了?”

“我聽到什麼?我能聽到什麼?”阿塗又是驚懼,又是暴躁,但真想起阿榆剛才的話,口吻不覺又軟了,“不就是你在悲傷秦家被人拆了骨頭吞了血肉嘛……”

他看阿榆態度軟化,陪著笑臉慢慢推開阿榆的刀,說道:“其實我覺得小娘子不用著急,你又聰明,武藝又高,如今又傍上了沈家,想找出真兇報仇,一定不難的!”

阿榆黑黑的眸子有了波動,僵冷的臉龐慢慢松馳下來。她緩緩縮手,收回了刀子,輕聲一笑,柔聲道:“也是。來日方長,我且……先找出害死喬娘子的兇手吧!”

她看著阿塗手中捧的糕點,“玉露團?棗米糕?你這是給我送點心來了?”

她的笑容彷彿斂了斂,但很快又綻出一絲極淺的笑容。

阿塗只覺這絲淺笑格外柔軟,竟叫他心裡莫名揪了下,忙道:“不是小娘子跟七娘說,想想嚐嚐我的手藝?我想著小娘子晚上回來也該餓了,打烊後索性就做上了……”

“哦……”

阿榆拿起一隻棗米糕,尚著溫溫熱熱的,讓冰冰冷冷的手覺出了一絲暖意。

撿回來的小二,送上門的跑堂,竟都是有心的人。

她終於道:“阿塗,你在廚藝上的天分,真比七娘子可強太多了!好好學,加油!”

阿塗欣喜道:“好,好,我一定好好學。”

等出了阿榆屋子,夜風一吹,阿塗才清醒了些。

他剛說什麼了?好好學?學廚藝?他堂堂高家公子,學廚藝做什麼?

“我這不是瘋了嗎?”

阿塗抓狂地甩了自己兩巴掌,轉身想回去找阿榆解釋,猛想起先前進屋時看到的阿榆的臉色。

冰冷黯淡的身影,如裹著一團無法照亮的永夜黑霧,肅殺而絕望,似隨時準備飛身暴起,將眼前所有人,所有物,一起拽入深淵地獄,永不超生。——這感覺,竟比小娘子笑眯眯拿刀剔人骨時更可怕。

阿塗果斷抬腳邁向自己的房間。

寧惹十個安拂風,不招一個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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