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已近前,看了眼黑衣人,肅然一揖,和聲道:“是在下管束不當,險些惹來麻煩,尚祈閣下手下留情,恕過這畜生。”
黑衣人抬眼看向他,面具後的黑眸清冷淡漠,慢慢道:“我從來無意為難畜生。”
李三郎還未道謝,便聽黑衣人接著道:“但遇到別有用心的畜生,有一個,殺一個。”
李三郎沒說話,甚至沒再看醜白,眸子也清淡下來,沉默地看著他。
黑衣人淡淡瞥他,手腕一揮,短劍晾過,掀起冷風森然,驚得醜白又是一聲咆哮,四條狗腿完全軟了,身體幾乎趴到了地面。
但黑衣人只是隨手收了劍,不再理會二人,轉身離去。
李三郎目送黑衣人消失在街角,方抬腳將醜白踢了一下,低喝道:“還不起來?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阿榆、安拂風等早已認出黑衣人正是凌嶽,卻不知為何突然出現,並出言警告李三郎。——即便安拂風,也不認為小娘子身邊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大高手,會無緣無故跑來找一條狗的晦氣。
李三郎帶著神魂初定的醜白回到食店時,已面色如常。
安拂風終於反思起自己廚藝,歉疚道:“這次研究的飲子似乎味道出了差錯,真是抱歉。待我下次研究出新的好喝的飲子來,再請三郎君品鑑,尚祈三郎君到時賞光!”
李三郎眼皮跳了跳,輕笑著看了看阿塗、阿榆,“七娘子,珍惜嚐了你飲子後尚能與你做朋友的人……以及狗。每一個都很難得。”
“……”
安拂風很受傷。
需要這麼直白嗎?
李三郎堵了安七娘的嘴,方雍容笑著,跟幾人道別。
他道:“今日承蒙招待,李某甚是感謝。他日若有需要李某相助之處,不妨直言,李某必量力相助。”
安拂風原來丟開的理智又回來些,睨向這男子,“量力相助?”
如果有什麼問題,沈惟清解決不了,安副指揮使解決不了,難道這位的量力相助就能解決?
李三郎已然笑道:“如果小娘子肯出手多做幾次飯菜安撫李某的五臟廟,李某必定鼎力相助。”
阿榆款款站起,嫣然一笑,“一言為定?”
感覺出阿榆變被動為主動的姿態,李三郎微有些怪異感,依然溫和一笑,柔聲道:“一言為定。”
阿榆只覺他的笑容裡似有種寵溺之意,倒是怔了下。
因凌嶽忽然現身,她已猜到這人來歷必定不凡,故而打蛇隨棍上,要來他的一個承諾,以備不時之需。可李三郎這怪怪的帶了幾分自來熟的語調是怎麼回事?
安拂風毫無吃人嘴短的自覺,暗自思量,若此人真的不凡,她是不是又該跟沈某人通風報訊了?
---------
晚風輕揚裡,李三郎牽著醜白,悠悠地走在巷道間。
他的唇角含笑,意態安閒,恬淡自在,倒是醜白很是緊張,一路毛髮聳立,東張西望,喉嗓間警戒的嗚嗚聲不絕。
顯然,醜白感覺出了危險。
它忽然頓足,衝著一個方向狂吠不已,同時卻夾著尾巴向李三郎的衣襬邊退著縮著,分明察覺了極恐怖的東西,十分畏懼。
李三郎略略思忖,向醜白狂吠的方向,深深一揖,“閣下,何妨現身一見!”
仿若有晚風吹過,那個方向的一株老樹下,無息無息多了一個人影。
黑衣黑斗篷,面具遮住了臉,凌嶽一雙漠然的眼睛靜靜地看向李三郎,無悲無喜。但李三郎毫不懷疑,他隨時可能動念,將手中的劍指向他。
感應到此人若有若無的殺氣,兩名身手勁健的暗衛驀地出現,一左一右護衛到李三郎身邊,緊張地盯著眼前這個莫測的男人。
李三郎揮揮手,淡淡道:“沒事了,退下。”
暗衛猶豫。
李三郎緊盯著凌嶽,輕笑,“真的沒事,故人而已。他是李某的……故人。”
暗衛聞言,無聲無息地退去。
凌嶽的眼眸裡閃過疑惑,但那如暗夜獵豹般隨時出擊的凌厲並未改變。
他平靜無波地說道:“李參政,你我,並非故人。”
李三郎輕嘆:“凌大哥,一別十二年,你認不出長安了嗎?李長安。”
凌嶽眸光一縮,“李……長安?長安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