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間,又見兩名僕役將一幅畫送了過去,供榭中郎君觀賞。
眾郎君便都湊過去賞畫,始則不解,後來有人解釋過,便露出恍然之然。
隨即韓平北不知說了什麼,眾郎君便都看向了沈惟清,面露調侃。
沈惟清眉眼依然沉靜安然,但嘴角卻已彎起上揚的弧度,與有榮焉地看向了阿榆的方向。
四目相對,阿榆猛地悟出,那幅畫,就是她畫的那一幅。
撇開家世,就秦家小娘子自身而言,其實並不遜色於任何京師小娘子。
首先,阿榆生得極好。雖說娶妻娶賢,可誰不願意娶一位賞心悅目的美貌娘子?
再者,小廚娘的名聲不好聽,但擁有一手好廚藝的妻子,絕對是加分項。
如今阿榆展示這一手畫作,雖比不上名家水準,但於京師閨秀裡也算是出類拔萃,何況其立意高遠,得了許王妃等人逾揚,自此堅韌有才的聲名算是穩了。
一個落難的小廚娘,自然配不上沈相嫡孫;但一個落難的才女,只要身家清白,配誰都能成就一段佳話,不致承受太多非議。
這正是沈惟清想看到的。
不論阿榆姓秦還是姓蘇,周圍人不斷釋放的善意和微笑,必定能幫助她走出那些不堪的過去,恢復健全的心性。
彼時,他所迎娶的妻子,方是最完整,也最優秀的。
隔著水,隔著廊,阿榆都覺出了沈惟清眼底深藏的熾熱,讓她心底酥酥的,又毛毛的。
阿榆正有些不安時,那邊又有人來找沈惟清說話,聊了幾句,竟將沈惟清拖走了。
阿榆略略有些擔心,旋即想起,她該為算計沈惟清的人擔心才是。
就如江九娘屢屢想算計她,卻屢屢吃虧,還為她帶來錢財,帶來聲名,連小食店都因為她換了嶄新的傢俱陳設,生意也因此好了不少呢。
簡直就是她的福星!
阿榆舉目四顧,出完風頭的江九娘已不見了蹤影。
或許,她又給沈惟清送福去了?
阿榆便不再理會,回到自己座次,邊欣賞小娘子們的才藝,邊品嚐昌平侯府的乾果美食,順便又將許王妃賞的荷包拿出來,又數了一遍金錢。
總共十枚金錢,一枚約二錢重,加起來二兩重呢。
雖說朝廷鑄的這些金錢、銀錢大多用於賞人,並未像銅錢一樣在市面上流通,但金子畢竟是金子,何況還是朝廷發放的限量金子,願意高價收去傳家的土豪們多得是。
那對玉簪也不錯,真要變賣起來,絕對比沈惟清用盡心思為她做的骨珀檀木簪值錢。
秦藜醒後簪飾無多,或許她應該留給秦藜?
猶記得她剛到石邑鎮時,性子孤僻怪異,衣飾看著像沒人管的野孩子,根本不懂該如何收拾,如何成為一個正常的小娘子。
凌嶽經歷那幾年的大起大落,意氣風發的英姿劍客活成了歷盡滄桑的糙漢,見阿榆將山匪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順手閹了幾個好色的,便預設他家小娘子大致已是個正常人。
獨有秦藜,注意到這小妹妹跟周圍小娘子的格格不入,耐心地教她人情世故,並拿出她的私房錢,從頭到腳為她置辦簪飾衣履,——至少讓她表面看起來跟其他小娘子並無差別。
秦池避居鄉野,雖有餘財,但也稱不上富足,秦藜能攢的錢便有限。
算來那兩年秦藜幾乎將手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阿榆身上,連秦萱都心生妒意,抱怨姐姐待外人比她這個親妹妹還好。
阿榆開始不懂其中關竅,後來悟了過來,跑去打劫了幾次山匪,置了些金玉飾物贈予秦家姐妹,這才讓秦萱平息了怨念。
如今,得換她為秦藜置辦簪飾衣物了吧?
還有秦藜的嫁妝,也得預備起來……
阿榆正感壓力頗大時,一名侍婢慌里慌張地走來,急促地說道:“秦小娘子,總算找到你了!”
阿榆左右看了看,然後看向侍婢,宛如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