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巡檢領著這些禁軍每日在京中巡邏,何等閱歷?
不過掃一眼,便知必是哪家勳貴的小娘子仗勢欺人,反給不知哪裡鑽出的遊俠兒教訓了。
他倒也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麼過去,偏生那些剛被江家人逐出的食客見鍾兒惡人先告狀,頓時鼓譟起來,指著鍾兒和那群侍者大罵不已。
之前這些人趾高氣昂、凶神惡煞的模樣早就犯了眾怒,且阿塗何等和順好性情,小娘子何等惹人憐惜,但凡稍有些熟悉的,誰不站出來為他們說話?
一時食客和附近之人的唾沫星子都快將江家人淹死。
江家隨從緩過神來,卻不敢辯駁,悄眯眯地向後縮著。
鍾兒張張嘴,也沒勇氣再與眾人為敵,只撲向江九娘,哭叫道:“小娘子,小娘子,快醒來!我們快被欺負死了?”
阿榆眨了眨水潤潤的眼睛,帶著恰到好處的無辜,安靜地看著孫巡檢,“巡檢,她說我欺負他們這一大群人。”
孫巡檢也覺離譜,只盯著鍾兒問道:“這是哪家的女眷?”
江九娘終於幽幽醒來,努力睜開腫大的眼,咬牙切齒道:“我是太中大夫江誠之女。”
孫巡檢一驚,正打量她時,阿榆幽幽道:“前兒我去沈老府中送藥膳,見過江大夫之女江九娘,似乎不長你這樣。”
“你……”江九娘暴跳,然後摸到自己腫大的臉,又羞又怒,一指鍾兒,“你不認得我,總該認得她吧?”
阿榆詫異道:“她又是哪家的千金?我為何要認得她?”
“……”
鍾兒怨憤地盯著她。
雖說她是婢,可畢竟是江家的婢。秦家這小廚娘即便跟沈家有口頭婚約,據說未來也就是個妾而已,能比她高貴多少?
孫巡檢遲疑,“你若是江家娘子,為何會出現在這小食店裡?”
江九娘道:“路過歇歇腳,不可以嗎?”
錢界森森道:“然後就打人砸店趕走所有食客嗎?我呸!”
他一口血痰噴到江九娘身上。
江九娘慘叫之際,錢界向孫巡檢一揖,“我錢界是京師遊俠兒,但從未作奸犯科,今日因仗義出手被打成如此模樣,能否請閣下作主,讓他們賠償我看大夫的銀錢?”
江九娘:……
江家眾侍者:……
阿榆:……孺子可教!
鍾兒怒道:“你胡說什麼?一直是你打我們,我們何曾打到你?”
錢界一指自己的臉,又一扯衣襟,讓人看身上的淤痕,怒道:“那我這一身的傷哪來的?難道是我自己打的?”
他來得極快,又是陌生面孔。混亂之中,除了江家這些人,還真沒人注意到他原來是否有傷。
阿榆向孫巡檢一行禮:“還望巡檢做主,還我一個公道,還這位義士一個公道。”
話未了,那邊已傳來安拂風的聲音:“若江家不給個說法,少不得告知沈老一聲。你五日一次為沈老藥膳調理,老人家早就想有所回報;告知韓知院也行,阿榆你現在可是審刑院的人。”
孫巡檢回頭,正見安拂風按著佩劍,從另一個方向快步而來。
同是京中武將,孫巡檢自是認得這位殿前司副都指揮使的愛女,“安七娘子?”
安拂風向他一揖,說道:“孫巡檢,此事證人極多,還望稟公處理,還秦小娘子一個公道。”
孫巡檢點頭,卻納悶道:“七娘子為何在此處?”
安拂風道:“我喜歡這家店,為何不能在此處?”
孫巡檢想起傳言中安七娘與江九娘因沈郎君不時別苗頭之事,一時無語。
阿榆卻輕笑道:“七娘是喜歡我廚藝,時常過來,所以成了我好友。你們李參政也常微服過來,昨兒還跟我們一起吃飯,說要當我兄長呢。只要不打不砸不搶,誰來我都歡迎。”
“李、李參政……”
只是給沈老做飯,只是韓知院下屬的一名小起眼小文吏,孫巡檢還要猶豫下,但手握重權簡在帝心的李長齡要跟這小娘子認兄妹,他就不能不斟酌了。
話說這小娘子的確生得美,布衣荊釵,難掩風姿絕世。
安拂風不由看向阿榆:“李參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