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銘暗想,如果是類似地鐵站裡使用的閘機、停車場前放置的橫杆,像這樣的阻擋物,自己翻也能翻過去,絲毫不影響逃出生天。怕就怕前方豎著一扇捲簾門,那麼手頭上沒有合適工具的雲銘,可就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墨菲定律在這時候又開始顯靈了,勞拉點了點頭:“有的,有一扇遠端操控、自動開合的鐵絲網門。”
“要命,只要詹姆斯智商還線上,就絕對不會放任大門敞開著。”思考片刻後,雲銘攥緊了手中的刀子:“要不然,還是靠著這個人質,強行命令節目組開門吧,反正只要一腳踏及影棚外的土地,就可以算作完成任務了。”
雲銘還在琢磨對策,詹姆斯卻忍不住了:
“已經到這裡了,雲先生。現在,你可以公佈謎底了吧?”和之前一樣,總導演的聲音迴盪在半空,彷彿他這個人此刻也飄在天上似的。
“可以,”雲銘回答的乾脆利落:“我就從頭開始講起吧。先來說說,我是如何察覺到這個世界的不對勁的。”
“今天下午,我先後一共接觸過三位女士,分別是珍妮、阿黛爾和勞拉。我近距離與她們對話過,所以很清楚的就能發現,這三位女士臉上,都存在著十分明顯的、化妝後的痕跡。雖然我其實並不太懂女性的妝容,但是像口紅、眼影、修過的眉毛這類打理,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當我和珍妮女士聊天時,我尚不清楚這個世界的設定,因此並未對她化妝一事感覺奇怪;但當我深入瞭解後,我發現,化妝這種小事,在這個世界可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政府文員能夠做到的。”
“如果僅有珍妮女士一人如此,那麼還可能只是偶然,可隨後我與阿黛爾小姐的見面,加深了我的困惑;而勞拉小姐的出現,則使我徹底意識到,這種反常情況實際上是普遍存在的。詹姆斯先生,這便是你所建立的世界裡,第一個bug。”
雲銘等了幾秒,見詹姆斯並未出聲回話,便繼續講吓去:
“與物質世界極不符合的居民精神面貌,則是這個世界裡存在的第二個bug。根本節目組編纂出的故事背景,這裡可是核戰後的地下工事,消費水平斷崖式下跌,連貨幣都被取締了,支付只能靠刷工分。在這種情況下生活的人們,怎麼可能享用的到足夠的蛋白質與脂肪?連一家能用作約會地點的餐廳,其提供的餐食都是那樣的不堪,何談普通人家的一日三餐呢?”
“所以,65號地下城的人們,就算不是每個都面黃肌瘦、形銷骨立,大部分人也應該體型瘦削、面有菜色吧?”
“然而,我看到的卻是: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滿面紅光、精神飽滿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副食品缺乏的姿態。”
“詹姆斯先生,換作是你,你是不是也會覺得,這座小鎮實在是很可疑?”
詹姆斯.法託以沉默作答。良久,總導演才發出一聲長嘆:“居然只憑借這兩處疑點,就推翻了我與我的團隊,殫精竭慮數年才捏造出來的世界嗎?”
“足夠了,”雲銘補充道:“再聯絡到珍妮女士那邏輯牽強,且轉折生硬的話語、莫名發生的列車事故和我那被打回的外調申請,不難得出一個結論——彷彿全世界都在阻止我離開這個65號地下城。”
“那麼我便不得不去考慮一種可能性,即這個世界其實是被某種具象化的力量操控著的。”
“詹姆斯先生,儘管如此,我仍然要誇讚你一番。你所構造的這個世界,邏輯鏈通暢、細節到位、多方面可以互相印證、總體世界觀基本自洽。老實說,那兩處疑點並不能算作是你的失誤,畢竟演員需要化妝之後才能上鏡,而讓他們以那些賣相糟糕的食物作為日常的主食也不現實。”
“哼……雲先生,看起來,我還應該多謝你的善解人意了?”面對雲銘真心實意的稱讚,詹姆斯冷言相向。
“不客氣。”
在向整個節目組闡述完自己破解世界觀的過程後,雲銘大大方方的提出了人質釋放要求。毫不意外的,後者的內容正是獲得自由。
“我就知道。”詹姆斯的口氣中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他不屑的笑了笑:“我會允許你離開這裡?你覺得這可能嗎?”
“我離不離開,也不是由你說了算吧?”雲銘反唇相譏:“片場你確實是最大,但你那總導演的頭銜,似乎壓不倒我吧?當主角都準備撂挑子不演的時候,你的節目又該如何進行下去呢?”
“智慧過人啊,雲先生,同時還很有膽色。客觀的說,單從個人的角度來看,你比克里斯托弗那個人格,要優秀的多。”詹姆斯的態度又是一轉,居然表現出了對雲銘的欣賞之意。
“但是……”
“你今天的所作所為,真的過界了。”
雲銘淡然一笑:“願聞其詳。”
“你以為綁住了勞拉.金娜,就可以讓我乖乖就範?老老實實聽你的話?開什麼玩笑!”
“對於《克里斯秀》這個節目來說,我的地位就像是…就像是……”
詹姆斯一時卡殼,他沒想到合適的詞彙來用在此處。
“就像是上帝?”雲銘插嘴道。
“沒錯!就是上帝!”
演播室裡,詹姆斯頻頻點頭,顯然對這個形容詞十分受用。“上帝會受到凡人的勒索嗎?當然不會!”
“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重回正軌,你對外面世界的醫學發展水平全無瞭解。我就這麼說吧,像人格分裂這樣的精神疾病,醫生只需要……”
“勞拉小姐,感覺你那導演似乎是被我今晚的行動給整破防了,現在擱這無能狂怒呢。”
與詹姆斯的憤怒截然相反,雲銘正樂不可支的與勞拉攀談著:“你說他一把年紀了,發的什麼瘋?”
勞拉吞了吞口水,好歹沒把一句“我覺得,你們倆都需要去看看精神科”給說出口。
詹姆斯的醫學科普同時也來到了尾聲:“……然後你就消失了!你明白嗎,雲?你這個人格就被合併了、吞噬了……”
“哈,怪有意思的,我倒是真想去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啊。不過看詹姆斯導演這個架勢,用常規方式離開怕是不行嘍。”
雲銘一邊輕聲說著,一邊把刀從勞拉的脖子上移開。“原諒我,勞拉小姐,十分感謝你的幫助,才能讓我走到這裡。現在,你自由了。”
“什麼?”
被雲銘溫柔推開的勞拉,顯現出了剎那的不適應,再結合雲銘剛剛所說的話,她不由的問道:“你這是要放棄了嗎?”
這倒不是勞拉的斯德哥爾摩症發作了,她只是打心眼裡覺得,詹姆斯對自己的生死不管不顧的行為,著實是狼心狗肺。她寄希望於今晚大放異彩的“克里斯托弗”,讓膨脹至極的詹姆斯吃上一癟。
而云銘,也確實不會令她失望。
“放棄?笑話,我的字典裡,可沒有這兩個字。”
雲銘放狠話的樣子多少有些裝,不過勞拉看得出來,此人是認真的。得到這一“保證”後,勞拉立即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