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劉敬宣叩見陛下!伏願陛下千秋萬歲!”
汝陰(合肥)周軍大營內,梁廣看著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劉敬宣,也不禁心生感慨。
萬沒想到,劉牢之自認為天衣無縫的獻降計劃,最後竟然壞於劉裕之手。
劉牢之恐怕到死都沒想到,他一手提拔的親信小老弟,平時恭敬順從,關鍵時刻竟然不聲不響地捅了他一刀。
劉裕下手那叫一個穩準狠,抓住劉牢之襲取廣陵之機,果斷聯合廣陵太守張法順把劉牢之困死在城中。
劉敬宣僅以身免,單騎逃往沛縣,若非徐州都督向靖救援及時,只怕今日他沒有機會跪在這御帳內。
更不幸的是,昨日傳回訊息,劉敬宣妻兒老小八口人全數歿於亂軍。
這位曾經風頭一時無兩的北府軍“少將軍”成了孤家寡人、晉室棄將,在江東再無立足之地。
劉牢之的女婿高雅之、外甥何無忌率領十餘名北府將校陸續來降,周軍敞開大門來者不拒。
只是能得到梁廣接見的惟有劉敬宣一人。
梁廣一邊寬慰著劉敬宣,一邊思索著建康局勢。
濃眉大眼的劉寄奴果然心狠手辣,蟄伏多年一朝趁勢崛起,連老領導的家眷後人都不放過。
經此一役,北府軍分裂已成必然,劉裕藉著司馬道子父子的東風上位幾乎是可以預見之事。
論出身,劉裕和劉牢之半斤八兩,只是劉裕顯然比劉牢之聰明得多,懂得靠攏士族門閥爭取支援。
劉牢之經過叛王恭、密謀獻降梁周之後,已經為整個江東士族集團所厭惡。
就算不死在廣陵城內,江東也無他立足之地。
聽聞劉裕在廣陵還救了王弘一命,有王弘、張法順兩個“保人”,司馬道子父子一定會重用他。
北府軍也將正式進入劉裕時代。
不過劉牢之、劉敬宣父子在北府軍中的人望,主要集中在中下層將校軍士當中。
劉牢之雖然被江東士族集團抵制厭惡,卻能贏得廣大北方流民軍士的支援。
高雅之、何無忌的歸順就是最好的佐證,若是安排劉敬宣出面,應該能收攏到不少北府舊人。
劉裕拉攏了劉軌、蘭謙之、孫無終等將領,卻不見得整個北府軍都服他。
不管怎麼說,北府軍分裂對於大周而言是好事,直接削弱了晉室的武裝抵抗力量。
“.....朕賜劉卿武岡縣男,授從五品下游擊將軍之職,拜為廣陵太守、前鋒都督,追贈劉龍驤為雁門公、中軍將軍,以公侯之禮建衣冠冢於汝陰城郊,命當地官員父老四時祭拜.....”
梁廣語氣深沉,帶著一股濃濃的勉勵之意,“朕撥兵馬三萬交由卿統帶,即刻兵發廣陵,配合中軍主力會攻建康!”
劉敬宣大哭著咚咚叩首,“臣叩謝陛下天恩!臣必定死戰廣陵,以報陛下恩德!”
梁廣淡笑道:“若劉卿先朕一步入建康,此次南征便是頭號功臣!”
劉敬宣再度叩首,而後在親衛虓士攙扶下抹著淚退出御帳。
一旁的王國寶笑道:“劉牢之為劉裕所害,劉敬宣家小盡歿敵手,此次去廣陵,他必定死戰不退啃下廣陵這塊硬骨頭!
廣陵告破,晉室在江北再無險可守,陛下便可從容揮兵沿江直下建康!”
梁廣莞爾一笑:“看樣子,朕應該感謝他劉寄奴才是!”
王國寶嘿嘿道:“這便是天意使然,陛下出兵滅晉之時機無比得當,加之聖天子天威浩蕩,兵鋒所指自然是披靡無敵!”
梁廣看他眼,“王卿這番話,還是等著回到長安,慶功宴之上再說!朕此次南征當不留遺憾,諸卿上下務必盡心用命,不得懈怠分毫!”
王國寶肅然一凜:“臣遵命~”
目送梁廣大踏步離開御帳,跨馬前去巡視各營,王國寶擦擦額頭嘆了口氣。
以前在建康混,他可以靠著家世背景和人脈左右逢源,精力主要放在爭權奪利和討好司馬道子上。
如今換了新東家,而且是個根本無法糊弄忽悠的強悍東家,他就不能像以前一樣混日子,必須得拿出些真本事才行。
在晉室可以混吃等死,在大周還這麼幹,下場只有一個,被天子迅速拋棄,在朝堂上迅速邊緣化,直至成為可有可無之人。
“難怪韋洵、崔顗年紀輕輕已是兩鬢斑白,這大周朝的官可真不好做啊~”
王國寶心中慨嘆萬千。
可是不好做不代表不做,大週一統之勢在即,中央朝廷的高官那可是公侯萬代的富貴象徵,拼上老命也得爭一爭。
想到此,王國寶挺起胸膛,渾身充滿了幹勁.....
數日後,劉敬宣、高雅之、何無忌以大周將領的身份,率領三萬大軍征討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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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會稽王府。
劉裕侍立在中廳外,足足等候了小半時辰。
他不時抬眼向廳內看去,只見燈火之下人影綽約,絲竹管樂之聲不絕於耳,卻始終不見有人出來。
他神情平靜,耐心等候著。
自從十五年前,他以一個無名小卒的身份踏上淮南戰場,他就明白想要出頭,必要的耐心是不可少的。
缺乏耐心的後果很嚴重,劉牢之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劉牢之不急著背叛王恭,而是選擇繼續觀望,等王恭大軍攻破建康,徹底砸碎朝廷顏面,把司馬道子父子逼到懸崖邊上,那時候或許才是局勢見明之時。
劉牢之對掌握權力過於心急,以至於斷送了原本的大好前途。
還有曾經在荊襄叱吒一時的南郡公桓玄,如果不是急著霸佔荊州而逼死殷仲堪,或許桓氏也不會被庾氏、殷氏等門閥拋棄,江陵兵敗西逃的悲劇或許就能避免。
王恭、劉牢之、桓玄、庾楷這些人,都是近年來在江南掀起風雲的人物。
他們都因為或多或少的自身原因,沒能撐到局勢徹底扭轉的一日。
可是話又說回來,周軍陳兵江北,對建康虎視眈眈,周主親至汝陰,滅晉意圖顯露無疑。
劉裕有預感,這一次的形勢比當年苻堅南征更加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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