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長蛇縣(陳倉)磻溪河渡。
磻溪河渡口坐落在渭河與磻溪河交匯處,舟楫交錯,碼頭上,舟船擠得滿滿當當。
石街上是一排青磚黑瓦的店鋪,一眼望不到盡頭。店鋪背後一片高低錯落的房舍屋脊。
石街盡頭延伸出去一條夯土大道。
早餐鋪子、酒樓、醫館、藥鋪子、金銀鋪子、典當行、茶肆、貨棧、客棧,鱗次櫛比。
街邊擺滿各式販賣攤子,到處都是四鄉八里早起過來趕集的人,也有行船商旅、在碼頭上做苦力的挑夫、穿紅戴綠的婦女,吆喝聲、馱馬騾驢的叫喚聲此起彼伏。
李善負手而立,目不轉睛地望著前方。
一旁的家僕李長順望著眼前的景象感慨道:“長蛇縣磻溪渡,名不虛傳。”
李善看著不遠處的景象,面孔上透著些許迷茫,眼神中帶著幾分同樣的感慨:“的確是名不虛傳!”
李長順奇怪地看了李善一眼:“阿郎的意思是……”
“過去看看吧,看一眼少一眼,只怕是這輩子沒有機會再回來了!”
李善本是官宦子弟,他的祖父是隋朝連州司馬,父親李元哲是沂州別駕,他們的家族三代之內,都沒有做到正五品官職。
事實上,李善其實是最有機會突破這個限制的,他才四十歲,就成了正五品崇文館直學士,沛王侍讀、揚州大都督府錄事參軍,可惜,因為賀蘭敏之一起修書,現在被牽連要發配到嶺南那個煙瘴之地。
那裡本來就是九死一生,如果是身強力壯者,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可問題是,他這身子骨,只怕是沒到嶺南,就已經魂飛魄散了。
李善和李長順走在渡口的草市上,看著熙熙攘攘、接踵而來的行人。
李長順瞠目結舌,他搖著頭感慨道:“這些年走南闖北,見識的也算多了,此處之繁華熱鬧,不要說縣城,就是等閒中等以下州府,怕是都不能比。”
李善搖搖頭道:“與揚州相比如何?”
“那自然是沒法比!”
李善看著不遠處,三名護衛拱衛著兩輛樸實無華的馬車,緩緩走在大街上。
“滾開,滾開!”
李善因為想事情出神,卻被一名護衛直接推到一邊,身後就是小販的攤位,這正巧是一個做滷雞的小店,地上有汙水,他腳下一滑。
跌倒在滿是雞血水的泥地上,周圍的行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鬨笑起來。
李善羞紅了面,李長順急忙上前道:“阿郎,可有不妥?”
李善輕輕搖頭:“老夫無礙,你看他們的幞頭。”
李長順目光落到馬車周圍家丁交腳幞頭繡著的圖案上,非常不解。
李善低聲答道:“那叫獬豸。烏臺中的御史用的。”
“只怕要有大案子了!”
李長順感嘆道:“此道可通巴蜀、嶺南,不知道又是誰家倒黴了!”
李善苦笑:“區區從七品御使也能欺辱老夫,還真是虎落平陽遭犬欺!”
讓李善沒想到的是,不僅僅是朝中的從七品御使可以欺辱他,就連豪強也欺辱他,他剛剛起身,身上汙泥沾了一屁股。
李長順道:“阿郎,咱們去前面更衣!”
李善點點頭。
前面不遠是一個青樓,眾儒生士子手搖摺扇,三五成群走到門前,相互說笑。
“得得得……”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十數名騎士由遠及近。
街道上的行人和小販紛紛躲避,一時間,整個街道混亂不堪,李善也正準備躲閃,卻不曾一計馬鞭抽了過來。
“啪……”
鞭子抽在李善的額頭,他的額頭瞬間就流起了血。
騎在馬背上的是一名青袍短襟的壯漢,壯漢怒罵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要命了……”
李長順正準備反駁,看著兩名隨行押送的衙役,正抱著膀子,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善想息事寧人,馬上的漢子看到李善身後的衙役,頓時大笑起來:“原來是發配的罪囚,賠錢,今天要是不賠錢,就別想走了!”
李善也生氣了:“你……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
馬上的壯漢叫杜榮,跟京兆杜氏沒有關係,只是長蛇縣的豪強,平日裡還有幾分面子,經常恃強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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